雷皓颓然点头。会长的指令比总统的诏令还有效,他纵有十颗胆子也不敢违背。
才送他们兄妹下去没半个月,他又出现在茄定。
一辆宾士六百这么显眼的车子出现在村内,自然引来了不少猜测。不过他在张家等了一个下午,仍未见着半个人影。
原来雅兰、银妹今天去了耿家,耿母准备了料理宴请她们。
雅兰无心地开口:“美珍姨,将来若有人成了你的媳妇,一定很好命。”
这句话说得丽花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
雹母一见女儿一脸郁卒,便问她;“丽花,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面对母亲的关心,她真不知该不该说出搁在心底多年的话。心忖着:反正大哥又不在,说了也无妨;再怎么说也是死道友不死贫僧的,有事情也让大哥自己去承担。
于是地说了:“阿银嫂、雅兰,我说了,你们可别因此将我列入拒绝往来户喔。”
“这么严重呀?”耿母问她。
银妹活了这么大岁数,也知道她想说些什么。这原是早该提及的事,虽然这么迟才说出来,她也不感到突兀。
“丽花,你说来听听看嘛。你阿银嫂及阿兰又不是小心眼的人,你怕什么?”
丽花眼睛一直盯着正在喂孩子的阿兰。“其实我哥……一直很喜欢你们家阿兰。”
丙然不出所料,美珍及银妹早料到她所要说的就是这个了,是以两人不感到吃放惊。
相反地,雅兰停下手边的动作,顿了一会才淡然回答:“来不及了。若阿兰没死,我们或许还能在一块;但现在情况不同了,阿兰没有权利去支配杜香蝶,且雷皓也决定了我的一切,包括的我的生或死、去或留。”
雅兰很认命,她这个身是向杜小姐借来的,对于杜家人她也只能尽心尽力成为杜香蝶的延缤,而非自私地仅当她的张雅兰。
雅兰已说明了立场,故丽花也不敢再多说。
气氛尽避已缓和,但还是无法恢复至原先的热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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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到下午四、五点,她们母子四人才共乘机车回家。
大老远地便看见了那辆大车,雅兰的心一点也不踏实。怎么这么快便要来接回她的孩子了?
摩托车停在他的车子旁边,雷皓按下电动窗道:“你终于回来了。”
口气是差了点,但并没有明显的不悦或不耐。
雅兰柔柔地问他:“你来很久了?”
“大约八个小时。”
那也就是说他们才刚出门他便来了。
她抱下儿子及母亲背着的女儿,问他:“要进来坐下吗?”
搬到这来,少了鱼腥昧充斥,雅兰才敢邀他进来小坐;毕竟他是尊贵之身,受不了原始的风味她是可以体谅的。
雷皓才下了车,突来连续几声枪响,是一辆开着BMW跑车的歹徒行凶,动作十分地迅速;子弹不但贯穿了玻璃门,雷皓也中了一枪。
保镖为了救他,也不再迫杀行凶歹徒。
雅兰呆住了!怎么会这样?他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为什么会有人要枪杀他呢?
在思绪还来不及厘清前,他已被送往医院急救。
雅兰坐在手术房外又是着急、又是害怕。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单纯的生意人,没想到现在竟有人拿枪对付他,这对纯朴的她而言实在是一方刺激。
孩子在张母的照顾及两位保镖的守护下,她暂时不担心;但一直在手术中的他却令她心乱如麻。
医生出来时她迎了上去。“医生,他不会死吧?”
医生对她表示:“暂时不会有事的。不过还得看他这个人的求生意愿高不高,才能决定月兑离危险期的时间长短。”
雷皓被推出来后并没有清醒,故又被推入加护病房中观察。
阿耀联络了老会长及几名保镖,并报告了这一桩枪击事件。
杜镇基已在记者闻风之前先截下此事,并在当日即刻南下,一时之间医院内挤了近五、六十名来势汹汹的“威风”份子。因“黑道”二字已成禁忌,遂仅以“威风”代替。
雅兰这才发现他的身分着实可疑,很像电视里饰演的黑道大哥;可他又长得不像电视上演的黑道大哥般横眉竖眼或是粗眉好眼的,她怎么也无法相信他与黑社会有关联。
别人着急了一夜,她却是烦恼了一夜。
若他真是大哥级人物,那她又该如何对自己的孩子解释父亲的身分呢?
镇基看出她的异样,便问:“你在想什么?”
雅兰为难地道:“爷爷,雷皓他到底是什么身分?”
镇基坦白以对:“他是漂白中的大哥。”
雅兰这才不得不相信在雷皓光鲜的外表下,竟是靠赚黑心钱、压榨善良百姓、贩毒、收保护费、逼少女卖春,无恶不作以维持的。而这段日子以来,她则拿着别人的血泪钱在花用;想到此,她备感羞愧。
杜镇基见她神情复杂,又问她:“你不会将大哥想成那种无恶不作的恶霸吧?”
看她的表情不用讲也知道他猜对了。
于是杜镇基向她灌输现代化大哥的作风。“现在的老大不称‘大哥’,我们称之为‘会长’;而我们组织也改称为‘集团’,我们的事业也称为‘公司’,有营利事业登记证,也合法地纳税,不可像以往一样收取护盘税,也不抽情侣税,有正当的子、母公司运作着,当然也经营一些暴利事业——”
“暴力?”
“不,是利益丰厚的事业,如餐厅、PUB,还有休闲中心。”他所指的当然最专赚寂寞女人钱的牛郎餐厅,有小姐陪酒的酒店puB及可以带出场的交谊处;好听一点是休闲中心,明白点诸就是高级应召站、领有牌照的妓女院。唉,五黑再怎么漂白也有一黑,是怎么也改不完全的。
雅兰不懂他的专业术语,不过一听之下直觉全是正当事业,也就放下悬宥之心,开始关心起雷皓来了。
蜜蜜——得知雷皓中枪,次日便南下探望他。以往说什么也不可能碰面的两个女人,这会竟在医院碰个正着。
蜜蜜一直清楚杜香蝶这个女人,而雅兰并不认得她,故蜜蜜三言两语便哄得没心机的雅兰团团转。
她自称是跟了雷皓多年的情妇,只因杜小姐强人所爱,再加上杜会长施以压力,才使他二人不得不分开;而她现在已怀有雷皓的孩子,雷皓又怕得罪会长而不肯相认,故她是苦命的,也可怜她月复中的胎儿出生便要面对父不详的难堪,又位又诉的。
雅兰一向心软,听她处境凄凉地恳求哭诉,泪水也跟着滑落。
为了成全她,雅兰决定舍下这一切,毅然离开雷皓,也算是替自己积阴德吧。
笨笨的她傻呼呼地让人牵着鼻子走,雅兰照她的意思支开保镖,连夜带着孩子搬出高雄的家,母女外加孙儿四人搬到台南居住。
幸亏蜜蜜慷慨,一张支票足以供给她日后的生活,才使得她们免受困顿之苦。在这其间,银妹一直感到不对劲;但纯朴的乡下人总是比较好骗,再加上她们母女鲜少在外走动,“人心险恶”这个名词对她们而言根本是不存在的。
雅兰说谎的技巧十分逊,也有够烂的?
银妹问过她她们为什么要搬家,而她总是以一些有的没的作推托。
银妹是个乡下人,现在流行的“分居、离婚”等玩意儿是完全无法接受的,雅兰只好告诉她:“阿母,是他嫌我与他的个性不合,所以叫我走人,不是我存心要搬家的。”
银妹见女儿呐呐地说着,也难怪阿皓会不喜欢她。
阿兰书不但读得少;连讲话也挺草包的。认了,她全认了;但银妹对时下的夫妻动不动就提离婚感冒得很,是以百般叮咛阿兰绝对不可以闹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