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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言 第56页

作者:桃莉·派蒙

莎兰的手依旧紧握弹珠。“爸有寄钱给莉莉,是她自己不花的。为什么她不和我联络,她信里有说吗?”

莎兰也许病了,但脑子和记忆可完全没问题。

“是的,”莎曼随口瞎编。“但时间愈过愈久,她更害怕写信,怕你会拒绝她,但最后想祈求你原谅的意志还是战胜了恐惧,所以最后她还是写了这封信。妈爱你。现在你自己也身为人母,如果亚瑟伤了你的心,我相信你也宁愿原谅他,不想失去他。”莎兰沉默不语。

莎曼继续编道:“另一方面,我想你们俩从没见过面也是好的,因为你会使她大大地失望。她以为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你好。当然她错了,但判断错误并不表示她有罪。她仁慈良善、虔诚信教。而你,一点也不像她;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出自爱,而你,居然不愿为亚瑟跟病魔缠斗。”

莎兰的手紧抓着床单。“你在玩什么游戏,莎曼,你已经第三度提到亚瑟了。”

“是吗?忘了我所说的,对我而言,事情有进展正合我意。”莎曼坦白地回答。“我们现在是单独在一起,我可以展现我的本性,无需顾虑家人,告诉你你这个人有多糟糕。你看,你生病对我一点影响也没有。再加上你自己放弃的态度,我更可以得意,因为我终将获得最后的胜利;高氏纽约分店、西部分支都将是我的,大卫和亚瑟也是。当你儿子受洗、大学毕业、结婚,都将是我陪在他身边,嘿,有一天我还可能当上祖母呢!”“去你的狗屎,下地狱去吧,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莎兰怒道,眼睛像要着火似的。

莎曼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你说什么?”

莎兰赏了她一个白眼。她一只手紧抓亚瑟的弹珠,另一只则按下呼叫铃。“如果你认为我放弃了,亲爱的姊姊,那你就大大地错了。你真是蠢,居然告诉我你的意图,没有人能夺走我所拥有的!戴上我的头巾,”护士进来时,莎兰对她命令道。“然后告诉我丈夫我要见他。”她向莎曼展露得意的笑容。“你明天来的时候,拿一件新的睡衣和睡袍来,我要见我儿子。”“你认为我还会来见你吗?我才不要。而且,你就不能说个‘请’字吗?还是你掉了头发,连这个字也一起掉了?”

“你这个小丑,你给我记住,我会讨回来的。”

“说‘请’。”莎曼再度提出。

“好吧!请。圣洁的莎曼,我绝不会把你从高台上弄下来的。”莎兰的额头上渗出汗水,显然这几句话已经费了她很大的力气,她用手按着胸口。“既然是为了亚瑟,我会顺便带化妆品和假发来,没必要吓他。”莎曼恐吓道,随即警觉到自己说得太多了。

离开病房,她看到大卫在外面等着她。他带她到一间没人的办公室关上门。

“她决定与病魔搏斗了。”莎曼说。

他不敢置信地问:“你怎么办到的?”

她露出一贯的笑容:“我早生了五分钟,运用了一点儿童心理学。明天我会带些东西来使房间明亮一点。大卫,我决定帮忙了。莎曼想见亚瑟,我需要一天的时间去帮她买些化妆品和一顶假发,然后把房间整理一下,以免亚瑟受到惊吓。”大卫用眼睛她的脸庞。“你知道我多爱你,多需要你吗?”

但他的话却使她的泪水像决堤般一发不可收拾。大卫不停地安慰她。她将粉脸埋入他温暖的胸膛,双手抱住他的腰,而他则搂着她的香肩,她觉得自己仿佛刚跑了一段马拉松似的,筋疲力竭,没有人指导她,她完全是凭直觉在演那出戏。

她擦擦眼泪。“好可怕,她只剩下皮包骨了,但她尖锐的言词帮我做了决定,一决定要帮她,我便把她当成自己的病人。”她提醒大卫不要戳破她说莉莉有写一封信给莎兰的谎言。“进去吧,她在等你。”莎曼以崭新的心情离开医院,走进阳光中呼吸外面的空气,领略外面的声音,然后约严沙美在棕榈庭吃午餐。她是个化妆师,顾客群包括癌症病人。“正确的化妆可以提振人的精神。”她说,向莎曼解释一些基本方法。

第二天,莎兰病房的墙上贴满了到雅典、罗马、伦敦、巴黎的旅游海报。花床单取代了医院的白床单。窗台和柜子上摆了几个花瓶插着几束新鲜红玫瑰,莎曼将气球丢掉。

她后退一步看看自己的手艺,她在莎兰的双颊、前额甚至鼻头都扑了粉以掩饰她苍白的肤色。在玫瑰花床单及她身上法兰绒睡衣的衬托下,莎兰似乎显得没那么瘦,只要亚瑟不要仔细去瞧莎兰的头发,应该不会发现假发的颜色深了一点。莎兰突然抓住莎曼的手。“小心一点,去你的,你差点戳到我的眼睛。”

“那就别动。你一直扭来扭去,我怎么帮你画眼线?”

“怎样?”莎兰担心地问。“会不会吓到亚瑟?如果会,我就不要见他。”

“不会的,只是千万别太紧张,孩子们对这很敏感的。”莎曼警告道。

莎兰烦躁道:“我要漱漱口,我的嘴巴好像全是碘酒味。”

“你几分钟前才漱的。”她递给她口腔清香剂和镜子。

“生病前我还在想如果胖了要做运动,现在至少不用运动了。”“你应该做的是闭上你的嘴巴,看看你自己。假发很合适,腮红也使你有了血色,是不是,麦斯?”

坐在窗边的麦斯撒了谎。“你看起来很好。”

莎兰做了个鬼脸,再一次打量自己。“眉毛画得不赖,谢谢你。”她抓住莎曼的手说道。“但这不能改变一切,我是为了亚瑟才接受你的帮忙。把床摇起来。”莎曼站着不动。“拜托,该死的,我要亚瑟看到我坐着,而不是像死人一样躺着。”

莎曼调整病床。

“你想妈对亚瑟会有什么看法?”莎兰一会儿之后问。

莎曼将化妆品收到到抽屉里。“她知道他,我相信她一定喜欢他。”即使是腮红也掩不住莎兰的惊慌失色。“这是什么意思?”

莎曼用纸巾将水槽擦干。“就是这个意思。妈知道他。”

“狗屎,人死了就是死了,埋在黄土之下,被微生物分解掉。”角落里的麦斯低下头。

“不是狗屎。”莎曼坚定地说。“妈和我都相信有天堂,读读你的圣经,我相信犹太人也信这个的,是不是,麦斯?”

他耸耸肩。

“对我而言就如一堆狗屎。”莎兰说。

“你一定要口出秽言吗?”

“莎曼,你这个人真不实际,我都已经是可能会死的人了,你还在纠正我的语言。你的道德观真令我受不了!”亚瑟,全身李维牛仔装的打扮,足登崭新皮靴,蹦蹦跳跳进来。他半途停下来,严肃的脸打量着他母亲。他看看假发,母亲的化妆以及她担心的眼神。“妈妈?”

“亚瑟,”她张开双臂低喊。“亚瑟,”这次大声一点。“我好爱你。”

“妈妈,你好多了!弹珠真的有效。”他叫道,跳向前,脸上挂着笑容。他张开细小的臂膀。“我也好爱你,妈妈。你什么时候要回家?”

如果莎曼还需要任何证据支持她为何要同意当莎兰的骨髓捐赠人,此时此刻小男孩脸上的喜悦便是明证。而且她更惊讶地发现了另一个事实——亚瑟改变了莎兰。在莎兰精打细算、斤斤计较的外表下,莎曼瞧见她本性善良的一面,那是她不愿为人所知,却从不对她孩子掩饰的一面。那是全世界为人母者对她们的孩子天性流露出的母性本能。在无需竞争的情况下,莎兰开放自己,心甘情愿地付出。看到大卫站在亚瑟身旁,莎兰亲吻着孩子的这幅天伦景象,莎曼悄悄离开房间,她闭着眼睛靠在墙上让自己获得暂时的逃避,只要一下子就好,待会儿她就能恢复平静。麦斯的手搭在她肩上。“谢谢你。”他说。她伸出手覆住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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