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从未向她求过婚。每当她提到这个话题,大卫总是有意无意地闪避。他用他们会分隔东西两岸当借口来推托,他甚至鼓励她到旧金山!
悲伤纠结在心中,使她几乎窒息。完美的世界已不再来,永远不可能了。此时此刻她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活生生地被支解了,面对着大卫的背叛,也面对着冷酷、无法辩驳的事实:第一、他的生活中已经不会再有她,再也不会有了。她过去爱他爱得实在太盲目。第二、她的母亲死了,又是上天作弄人让她遇见莎兰,这一切都是命。第三、这该是她长大的时候了。
她倔强地抬起下巴。“我只要拿走我的素描本。大卫,你可以月兑离我自由了,完完全全永永远远的自由。至于我所有的衣服——丢掉它们,我不要你碰过的一切东西,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他痛心疾首恳求她。“莎曼,我不要自由,我从没说过那些。我求你,我对不起你,我爱你!”
她深邃的眼睛燃烧着火焰。用鄙夷的、唾弃的、怨恨的眼神看着他。“‘我能在黑暗中发现你,没人有你相同的气味,没人有你相同的吻。’这都是你对我说的话,现在我要离开你所有的话,还有你叫的宝贝,再见!大卫。”
莎曼踉踉跄跄地奔出门外,那一幕婬秽的景象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她死命地摇头,艾维扶着她的手肘走过街道,痛苦像一把利刃割着她的心,她无法抑制地哀号,引得路人伫足观看。
“莎曼,不要这样对待自己。”艾维说。“她不值得你这样。”
莎曼抬起充满泪水的眼睛。“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艾维,问题是我认为大卫值得啊!”
莎曼沉默地坐在计程车后座,这时艾维也心乱如麻,他不知道怎样帮助她,更不晓得如何处理自己的心情。他付了车资,扶她走入自己的公寓。
他从厨房中取出——瓶威士忌和两个酒杯。斟满酒,莎曼用两手紧握着杯子迟迟无法就口,艾维帮忙她将杯子递到唇边。这酒很烈,入口像一把火在胸口烧,她却一饮而尽,冀望酒精麻醉她的神经。
“莎兰是变态的,”艾维告诉莎曼她从孩提开始就做过这种事。“她被嫉妒所缠绕,事情很明显:她希望控制一切,她恨美琪,因为麦斯宣布他爱美琪并将与她结婚。莎兰也抱怨麦斯将她名下的财产过户给你,而你又获得高氏西部分支机构,莎兰却没有。莎曼,相信我这一切都是莎兰设计陷害大卫的。”
但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了,莎曼耳边一再响起的却是大卫以前说过的话:“我能在黑暗中发现你!”
“艾维,一切都太迟了!”莎曼悲伤地说。
“你想怎么办呢?”艾维问。闪闪的泪珠从莎曼的脸颊缓缓滴下。
她将怎么办?她总不能留在艾维的住处,但是她也不能留在大卫住的纽约或是她父母住饼的巴黎。
“到高氏西部分支机构如何?”艾维问。“那儿仍有你的未来。”
“那是另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我的梦在纽约已彻底粉碎了。你看,莎兰得到了她所要的,大卫也是,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能抓住些什么,我只知道我将一个人孤独地走下去。”
“莎曼,美琪也曾被莎兰伤害过,打电话跟她聊聊。”他鼓励道。“我并不责备你离开纽约的决定,但是请不要太快将旧金山从你的未来中剔除,至少到那儿一阵子,你需要时间思考下一步的走法。”
她长吁一声,无精打采地答应艾维会打电话。
在电话中艾维简单叙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美琪在电话另一端咒骂。“莎兰是个坏胚子,我同情大卫,我同情莎曼。”她轻声地道。“让莎曼听电话。”
“谢谢你。”莎曼硬撑起精神维持她的自尊。“如果你不觉得太麻烦,我想到你那儿住一阵子。”
“太好了,我讨厌每天回家面对空荡荡的屋子。”
一个半小时后,艾维将莎曼送往直飞旧金山的飞机。
第十九章
经过这次的剧变,大卫像换了个人,他的同事们都希望能帮助他走出创痛的阴影,大卫现在只会对病人机械式地笑,但从不对学生笑。同事们常发现他倒在办公椅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出神。他每天总是等到所有人走后还待在研究室。他的咖啡消耗量大得惊人,但是体重却直线下降。全部的人都知道他很不开心,因为他再也没有提起莎曼这个令他神魂颠倒的美人。
大卫将床垫、床罩像是染上瘟疫似地丢掉。但是纵使换了全新的床组,他仍然无法在充满莎曼回忆的房间安然入睡。他的抽屉中放满了她的衣服与香水,有时候他实在太累了,也只能倒在沙发似梦似醒地假寐。大卫打电话给艾维的秘书,知道他已调往英国伦敦工作。大卫迁怒到道尔头上,怪他不将莎曼的住处告诉他。他写了一堆信却总缺少地址。“她究竟在哪儿?”他哀求道。
起初道尔说他也不清楚。
“你说谎!”大卫诘问道。“她不可能平空消失,是你自己想要她!”大卫沮丧地打电话给巴黎的父母,想得到一些消息,却惹得二老的震惊与焦虑。他又试图打电话给咪咪。只听得电话那端咪咪一阵咒骂,怪他不该伤透莎曼的心,然后就挂断了。
现在,大卫在办公室里,一脚将抽屉踢合,接着用力打开快成为垃圾桶的档案柜,抽出一份病历资料,使劲地掼在桌上,坐在书桌前,开始读一份新的病历表。“哈罗!”
他急速回头,眼光中带着笑意……接着愤怒取代了期望。她是他这辈子最不愿意见到的人。“滚出我的视线!”
莎兰抬起下巴。“非常乐意!只要你给我一个医生的姓名,我要堕胎。”
他甩掉笔。“我告诉你滚蛋,你听不懂?”
“听着,”她吼道,两人的愤怒相当。“最近我麻烦不断,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帮我把他拿掉。”
他将头埋入双掌中,双肩颤抖。“天啊!难道梦魇永不会结束?”“少演戏了,”她说。“我才是那个真正会晕吐的人,不是你。这是你的孩子,我不想要他。”
他倏地纵起,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出门外,经过回廊,越过值班护士,进入电梯中。莎兰想张口抗议。“闭嘴。”他警告地说。望见他恐怖的眼神,莎兰将话吞了回去。“滚出去!”他推她出妇产科的电梯门。
“我不去!”她喊道,耳中听到新生儿的哭声。“你在搞什么鬼?”
“我叫你闭嘴!你再张口,我就给你一拳。”他抓着她的手臂,推她进入育婴室旁的一个小房间中。“那边有个水槽,洗干净你的手,把这个穿上。”他丢了一件白色的大衣给她。莎兰畏惧地依言行事。“戴上口罩。”他打开通往育婴室的门,嘘声说:“坐下。”
“我不要!”
“坐下,你这婊子!”
“为什么?你究竟想干么?”
“我告诉你坐下!”
她坐了下来,大卫像一座塔般站在她面前,眼睛如黑夜一般晦暗,脸±充满怒意,他将一个新生儿放到她的臂弯中,全身包裹紧密的婴儿散发出爽身粉的清香。她打了个嗝,湛蓝的眼睛望着莎兰,接着,又打了个呵欠。
“小心她的头。”大卫一旁警告道。
她又打了个嗝,然后笑了起来。“她很可爱吧!”他问道。一小撮金黄的头发从她粉红色的小帽子中露了出来。莎兰忸怩不安地说:“大卫,抱走她,她不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