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明白。”余丹波沉声向他承诺,“末将,定不让大元帅失望。”
连续下了数日的大雪,在这日终于停歇,只是密布天际的乌云,始终都没有散去。
依令欲诱盛长渊出城的辛渡,在正午时分率军前至采石城城前叫战后,一如所料,知道其中有诈的盛长渊,丝毫不予理会辛渡的叫战执意不率军出城,眼看着奉命行事的辛渡恐将错失良机,女娲营上上下下所有军员皆开始担心,贻误战机的辛渡,是否真会被余丹波砍下人头。
早就料到盛长渊会有这等反应,成竹在胸的辛渡并不似他人那般忧虑,在数度叫战未成后,辛渡命人将女娲营中战俘推至前线,将遭捆绑的战俘们排成十十横纵,并在他们的脚前插上半炷香,只有脚前的香一烧尽,即派人砍下战俘人头。
时间缓缓进行至午后,在辛渡又推出第三波也排成十十横纵的战俘们准备上前时,再也无法容忍辛渡如此残杀战俘的盛长渊,终于主动开启城门率军出战。
依余丹波所言,女娲营在日落之前,只许胜,不许败。
军员数胜于伏羲营的女娲营,要胜盛长渊,并非不可能,因此不想给余丹波任何可以降罪借口的辛渡,一开战后即下令全军强攻,再次展现进攻南国西南之时的骁勇,让原本只想退敌的盛长渊,不得不倾其全力应战,并在辛渡渐渐率军往前推进之时,将另一半安排在城内留守的南军调出城来以退强敌。
等到另一半南军出城兵援盛长渊,回首看向西方天际的辛渡,算了算时辰后,命全军佯装有惧于南军支援的大军,缓慢地开始后撤并派出箭伍进行断敌,可只有南军有意不追,即立即弃退,改派出骑兵伍步兵伍全力抢过城门,模不清杨军究竟欲进欲退的盛长渊,在辛渡采虚为败实为进,以退为进之策的他,未免辛渡将攻下城门,在日落之前,南军一改保守战风,猛烈攻向杨军。
日落之后,只许败,不许胜。
如辛渡所愿,日落之后,盛长渊总算展开追击。在此同时,率两万轻骑的燕子楼,所有骑兵皆换上南军服装,于日落后绕至采石城背后开始进行切断采石供输的任务。
把挑大梁机会让给女娲营,伺伏在采石两侧的伏羲营与轩辕营,在辛渡佯败退抵至据点之后发动助攻,纷自南军左右两翼杀人,这时的女娲营迅速依计止追,调头反击。
中计了。
赫然发现到这一点时,盛长渊已遭杨军三营困在采石城外,知道他们目标在夺下采石的他,急欲率军退回采石,却在黑暗的夜空里,惊见采石城内所冒出的火光。
透过火光的照耀,飘扬在采石城城下四周的旗帜上,皆写了“余”字,遭到调虎离山的盛长渊这才明白,眼前的杨军三军主在消耗南军,而突袭采石的余丹波,则主在断其后路失其退璩,眼下处于四战之地的南军,竟在他一时的不忍下,成了杨军生吞活剥的对象。全员尽出的杨军,兵员数远在南军之上,眼睁睁看着当初他用在对付德龄夺回采石的戏码,如数奉还至他的身上,重新上演,在心中不断责怪自己太过轻敌的他,豁然明白了那日德龄在率军退出采石之时,究竟是何等心情。
如同当初德龄所做的一般,下令全军突围的盛长渊,也只能让采石再次回到杨军的手里,在全军被灭之前,尽可能在战场上找出缝隙杀出重围,只是在这突围的过程中,深感歉疚的他,在战地的火光中,亲眼看着由他一手打造出来的南军遭到杨军歼灭。
突围后的南军数,仅只是出城的南军数的一成,付出庞大代价的盛长渊,在夜深落雪的时分,沉痛地闭上眼再次下令。
“退回丹阳……”
丹阳。
子时方过,戒严的丹阳城,城内百姓皆已在雪色中入睡,驻守在太子府府前的士兵,在一辆官车紧急停车于府前时,迅速上前拿下夜半擅闯太子府者,在火烛的映照下,当士兵们看清来者后,众人皆有些愕然。
夜半闯府欲见太子的光禄大夫严无涯,身着一身朝服,苦苦央求守门士兵们放行之后,急于见太子的他,在冲进门槛内时,还因庭内雪水而摔了一跤。
“殿下!”身系重任的他,在前往太子寝殿时,边跑边扯开了嗓子。
“大人止步。”候在寝殿外头的侍官们,在他欲踏上殿廊时将他给拦下。
“本官得即刻面见殿下!”再次遭拒在外的严无涯忙不迭道出来意。
“殿下已歇息了,大人明日请早。”
“殿下,光禄大夫严无涯求见!”一刻也不能等的严无涯,在试图闯入但却被侍官们合力架离廊上时,奋力推开众侍官,两膝重跪在雪地里,朝殿内大唤。
“大人……”深感为难的侍官们,知道自采石返京不久的太子,这些日来深受箭伤之苦,好不容易,宫人才说殿下今夜终于睡着了,实是不愿让他去扰了殿下的睡眠。
“殿下?”寝殿里的侍官,在榻帘内的玉权被吵得下了榻时,忙不迭地替他披上御寒的毯子。
“叫他进来。”知道光禄大夫绝不会无故夜见,满面疲惫的玉权,推掉了身上的毯子,改扬手命一旁的宫人帮忙穿衣。
“殿下!”终于得以入殿的光禄大夫,急奔的速度连通报他的宫人都追不上。
“何事?”强打起精神的玉权,坐在案旁接来宫人所呈上的热茶。
“司马大人……”光禄大夫一股碌地朝他跪下,伤痛地朝他大喊,“司马大人已遭圣上下旨赐死!”
两手一个不稳,手中的茶碗在玉权猛然站起时当啷坠地,一旁怕他烫着了的宫人忙替他拭去身上的茶碗,震惊的玉权挥手斥开宫人,大步上前拉起光禄大夫的衣领。
“你说什么?”父皇斩了宰相司马晃?
“现下圣上还要杀另一批臣子……”死里逃生的严无涯,泪流满面地下跪恳求,“殿下,求您快移驾朝殿救救朝臣吧。”
气血一时不顺的玉权,登时脚步不稳地退了两步,两旁的宫人见了,赶忙一左一右扶稳他。
他频喘着气,“父皇……为何要杀他们?”
严无涯道出来龙去脉,“方才圣上夜召众臣商议国事,在殿上,圣上出言欲弃都出海避祸,却遭全朝大臣力阻,因此圣上就先斩了率众反对的司马大人……”
弃都出海避祸?弃都?避祸?
这就是他们南国的皇帝?
“拿我令谕召集东宫六骑,御林军若敢阻挡,格杀勿论。”气白了一张脸的玉权推开宫人,走回案前取来太子令扔至他的面前,接着玉权又扬手命宫人为他换上军服,“在我面圣之前,朝臣们的脑袋若是又掉了一颗,惟你是问!”
“遵旨!”急于去搭救同僚的严无涯,重重磕了两个响头领了太子令后,慌张奔出寝殿。
灯亮如昼的朝殿上,留在丹阳的南国文武大臣,此刻左右跪列在朝上,在尧光皇帝已经又斩了数位文武同僚之后,余留在朝上的众臣们,依旧同声向位在殿上的尧光皇帝力劝。
“臣等恳请圣上三思!”
“来人,将他们全拖出去斩了!”与这班臣子耗了近大半夜,耐心已遭耗尽的尧光,火冒三丈喝令左右。
就在朝上的侍官们欲动手拖起跪在地上不肯动的臣子们时,玉权冷冷的声音,自殿门处传来。
“谁敢?”
“殿下……”总算盼到救星的众臣们,忙不迭地回首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