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弟。”葛翊唤住了正打算回房的弟弟,皱眉瞧着躺睡在葛翊怀中的莫雨桐。这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彻底被葛翊带坏了,不但在外抛头露面,还醉酒。这对夫妻委实愈来愈不像样。
“大哥,有事?”葛翊知道他的不以为然,可还是很难产生丝毫的惭愧感。
“嗯。”葛翊点点头。“有几句话想跟你谈,你送弟妹回房后,到书房来一趟。”
“好。”葛翊应道,猜测不出葛翊突然这般慎重的原因。
他将莫雨桐抱回房,轻轻放在床榻,瞧她仍然熟睡,不自觉扬起温柔笑意,为她掩上被子,蹑足出了房门。
一路走到书房,葛翊翻转着折扇淡笑道:“大哥忙于国事,这么晚了还在拟奏折,委实辛苦。”
两人都知道,葛翊言有未尽之处。葛翊漏夜辛苦拟了奏折,圣上却终日耽于玩乐,又何曾瞧进过一个字了?这就是葛翊不愿参加科举的原因,庙堂之上无处展抱负。
梆翊只能微微苦笑。“翊弟就别挖苦大哥了。”
“大哥找我何事?”葛翊向来不爱拐弯抹角,直接切入主题。
“翊弟,你的事我向来也不爱过问,我相信你自会有分寸。这些年你在外的花费,从未打家中取饼一分一文,于此我心中虽有疑问,也从没问过你。”
“那大哥今日为何会提起?”葛翊轻松地转着折扇。
“东厂与锦衣卫的能耐,相信你十分清楚。他们这些朝廷鹰犬,似乎无所不在,这大明天下的黎民百姓,无论大小人物,朝廷全都要了若指掌。翊弟,你对东厂来说,太神秘了些。”葛翊语重心长地道。“就连大哥也模不清翊弟的底细,大哥是怕如此下去,朝廷对你忌惮日深,便要生出祸端。”
“若连大哥都听闻了风声,东厂怎会还不采取行动?难道就只因为太皇太后是咱们的姨婆?”葛翊淡淡问,显得老神在在。
“这……自然多少也有些干系。”经葛翊一提,他才略感奇怪。难道连东厂都顾忌他这小弟?不可能吧!
“大哥请放心,小弟在外行事会有分寸的,万一出了事,我也绝不会连累大哥一家与太君。”
梆翊怒拧着眉,肃然道:“为兄不是这意思!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咱俩是亲兄弟,还须说这些吗?”
“大哥先别动怒,你有妻有子,又受朝廷俸禄,不像我可以闲云野鹤,我们俩包袱不同,自然不可等同而论,小弟这话完全出自真心。”葛翊难得的严肃。他早知道东厂在盯他,身为“诚意庄”的二庄主,他也早有自觉。几年来,“影子”二庄主得罪的人不算少,一旦被发现,麻烦自然避不开,被挑衅,甚至被陷害都有可能,这也是他坚持隐身幕后的原因之一。但即便明知所有可能的后果,他还是义无反顾。
“你别忘了你也已娶妻,弟妹一生幸福不也依托于你吗?你也得替她着想才是。”
“娘子她……不是那样的女人。”葛翊闪过一个飘忽的笑。那身胆识岂会因这小小星火而退惧?她今日已经知道一切,却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事实,进而参与了他。明知他的拜把兄弟是山寨土匪、朝廷要犯,她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更不管或许将来有一天会被连坐入罪,这就是他所爱的女人。
梆翊呆了呆,那矫滴滴的莫雨桐“不是那样的女人”是什么意思?
“时候不早了,大哥也早些睡吧!身体要紧。”葛翊起身告辞。
“翊弟……”葛翊还有话说,急急地叫唤,却拉不住梆翊潇洒离去的脚步。他只有微微苦笑,心头的担忧还是挥之不去。
梆翊踏着月色回到宅落,忽闻庭中隐隐传来啜泣声,他循声找去,发现了一人躲在花丛中哭的可侮。
“可梅?”
这声轻唤惊动了伤心落泪的人儿。可梅转过头,赶紧拭泪,勉强挤出微笑道:“姑爷,您回来啦!有没需要什么?可梅立刻去传来。”
“说吧!何事落泪?”他幽冷的语调练绕风中,凉凉地沁人心脾。
可梅的泪流得更凶了。凝着卓尔不凡的心上人,对他的情深痴恋一天比一天深,再无法埋藏啊!“姑爷,可梅愿意服侍您一辈子,请别将可梅嫁人,求求您!”她再也忍不住地投向他怀中,抽噎地深情低语。
梆翊握住她双肩将她推开,淡淡地道:“你不愿嫁,娘子想来也不致逼你,何须哭得如此伤心?”
“可梅同小姐提过,小姐说要跟太君、大夫人商量,至今却杳无音信,我担心若太君仍执意将可梅嫁人,那可怎么办?”可梅无助地啜泣。
“这可得怪我了,连日来她被我带着四处去,明儿我会让她在家休息,陪陪太君,你好生与她商量就是。”葛翊说罢便放开了她,不理可梅的痴恋,转身就要走。
以前莫雨桐日日苦盼着丈夫归巢,而她的苦涩比起她来,何止深刻百倍?今天她好不容易才见到他,怎么舍得就此分离?一冲动,她扑身上前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姑爷,您别走,可梅打从第一眼见到您就深深爱上您了。可梅不求名分,只求能常常见到您、服侍您,就心满意足了!”
他脸色一冷。芳心暗寄是一回事,明目张胆示爱又是另一回事。
“你放手。”
“姑……姑爷……”她颤声道。爱有多深,伤就有多深。葛翊为何不要她的爱?为什么?随即,紧抱着他的手被冷冷地拉开。
他不发一语离去的方式,狠狠地伤了她,这比义正辞严的指责更令人难堪。她祈求的只是寥若辰星的爱怜啊!为何连这般渺小的愿望都如此困难?
燃亮烛火,葛翊细细瞧着莫雨桐绝美的睡容,修长的手指为她解衫,幽瞳温柔凝睇。瞧她睡得深沉,不觉失笑,真有这么累吗?这一生只想带她走遍秀丽山河、名山胜水。
天底下最贴近他魂魄的便是她,一旦交了心,便认定了一生。别的女人交付丈夫的一切,或许是由于世俗所限,不得不奉献所有,但莫雨桐却绝非如此。男人风流或许是理所当然,可他已得到了真心所爱,夫复何求?能够,更须自律,专一就是他所欲交付予她的,也是他唯一回报的方式。
夫妻之间、人伦之间,诚意相待,如此而已。
为她除下了累赘的衣衫,葛翊怀抱娇妻,忍不住在那微红的脸颊上偷香。袁河寄说他独占人间第一香,可真半句无虚,也难得他有一句中肯话,但他可不准那小白脸跟莫雨桐感情太融洽,改明儿须得警告他两句。
“唔……”转醒的娇妻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莫雨桐眨动惺忪美眸,飘忽地甜笑。“相公……”
“今儿个开心吗?”葛翊抚着她的发丝,低柔地问,这女人酒还未醒。
“开心。”莫雨桐笑了起来,女敕颊更贴近他的脖子。“非常开心!”
“睡吧!”他轻声哄道。明儿还得陪太君棋盘对奕,需费很多精神。
莫雨桐却搂着他不放。“相公,咱们永远都不会分开的吧?是不是?”
“嗯。”他泛开笑,手指把玩着她的青丝。
“几年后我人老珠黄了,你会去喜欢别的女人吗?”她很认真地问,甚至蹙起眉,仿佛已在为那一天担心了。
梆翊笑意更深,也更加确定她醉得厉害。平日的莫雨桐自信满满,哪儿会表露这一面?“就算你满头白发、齿牙动摇,我也不会去喜欢别的女人。”
他的保证让她甜甜地笑了,旋即又因想起了日夜介怀的问题而嘟起唇,凶巴巴地问:“那我问你,三嫂和琴惜都说闺房乐趣重要,你说,我真的比不上琴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