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呀,老大不是说过啥……今朝有酒就要醉吗?喝啦、喝啦!”
“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白痴。”
对于隋神医的讥刺,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粗莽大汉倒是心胸宽大地不予计较,不然下回他“老人家”还不知要用啥鬼药给他们吃了。
说隋神医是老人家一点也不为过,他白须、白眉、白发,削瘦的身形微痀,可那张女圭女圭脸配上光滑的皮肤真可说是返老还童,让人打心眼里佩服他的保养有方。偏这德高望重的老家伙一点儿也不宽大为怀,一天到晚老爱为了芝麻小事跟晚辈计较,标准的“为老不尊”。
“神医呀!您老人家也多喝几杯嘛!难得老顾客大手笔请客,这儿有鸡、有鱼、有肉还有酒,等回到山上怕只有青菜豆腐可吃了。”
“你们打的主意我还会不知道?”隋神医冷哼。“想把我给灌醉,好不需喝我辛苦熬煮的醒酒药,门儿都没有!”
鳖计当场被戳穿,众人也只有嘿嘿苦笑。醉了昏死多爽快,偏老家伙次次为了安全理由硬要他们醒。痛苦啊!美酒喝起来都没味了。
“对了!老大呢?”终于有人想起奭抗天。
“跟神秘老主顾研商大计去了,也不知有啥好谈的,连饭都不吃。”
“你们这些笨脑筋自然不知道有啥好商量的了。真以为运赃物回京这般容易吗?”隋神医凉凉的讥刺又响起,众人习以为常,也都不以为意了,谁叫人家的脑筋就是比较聪明呢?有人运筹规划得好好的,何必他们瞎操心?
“来来来,喝酒,小宝,咱们较一杯!”
酒酣耳热的饭厅外,幽暗阴森的林间飘荡着低沉的男音,朦胧月色映照着男子诡魅的头巾,他的面容被黑布遮盖,只剩两簇幽深星亮的眸子,点亮闇黑的夜色。而另一个则是满脸虬髯,真实面貌一样被遮掩殆尽。
“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是何意思?”大胡子上方两道清朗星眸迸射火花,眉峰打了结,瞪着跨坐在骏马上的挺拔男子,这家伙成亲后就养成了不负责任的坏习惯。
“意思就是我走我的,你们走你们的。”葛翊道,淡漠的语调伴着凉风缭绕。
虽然葛翊绝少现身,但总在一旁掩护,所有路线、驿站甚至服装行囊全由他一手打点,两人合作的默契已到了心领神会的地步,现在他居然想偷跑?!
“有什么天塌下来的了不起理由要先离开?”奭抗天冷哼,把那价值几万两的茶叶交给他一个人负责,也不想想那群保镳可是土匪假扮的,他这二庄主倒真放得下心。
“这是路线图,照着走保证你到得了京城。”
黑夜中,月光反射出一张图纸,稳稳地朝他飘去,奭抗天下意识一把抄住。
看来这家伙还真是意志坚决,奭抗天忍不住皱眉。“你就不担心咱们中途出了意外,茶叶又叫人给劫了?”
“出了事就将货毁了,只要甭便宜了别人就行,“诚意庄”不差这点东西。”
“这点东西”可是几万两的货啊!“抗天寨”虽然不是多清苦的土匪窝,但对每分每毫所拥有的物品可都是相当地珍惜,瞧这纨桍子说得毫不心疼。
奭抗天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怀疑,开口问道:“老二,你巴巴地赶回去,该不会又是为了你那娇滴滴的小妻子吧?”
“老三,你这愈来愈女人的性格,实在有辱那把粗猴的大胡子。”头巾下,冰冷的语调迸射出警告。
奭抗天没将他的警告放在眼里,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如此,我怎好阻止痴情种子的千里护花行呢?”奭抗天眨眨眼笑道。如果冉老大在这儿,一定会对他持虎须的挑衅行径大摇其头,问题是,他宁愿鼻青脸肿也不愿放弃这难得能调侃葛翊的机会。
两人相交多年,他太清楚葛翊的想法,只因自己也是打算着终生不娶之人,不过他的理由与葛翊不尽相同,如今却见拜把兄弟英雄难过美人关,陷入了情网,尽避难以置信,却总是忍不住取笑。
折扇全然张开,快速旋转狂飙向奭抗天,卷起了一股劲风。而奭抗天自然早有准备,倾长的身形立刻飘然后跃,避开了葛翊折扇的袭击。
梆翊自马上跃起,在空中抓回了扇子。这讨厌的家伙竟然会是个的拜把兄弟?!当初一定是他一时糊涂才会铸成大错!
他一拳袭向奭抗天左眼,发泄胸口的闷气。
“来得好!”奭抗天豪气上涌,这次的任务太容易完成了,害他全身旺盛的精力没地方发泄,正好藉此活动活动筋骨。
梆翊凌厉的攻势一招招攻向他。半个月来,莫雨桐娇柔的身影日日夜夜缠着他,总在不期然的时候擅自钻进他心底。分不清是担心还是想念,想着她在失眠的夜为他等门,还有他离京前她委屈流泪的水眸……该死!说不定她早已向李强寻求安慰!这种种想法都令他焦躁难安。
瞬间交手十余招,两人身手旗鼓相当,招式如大江奔流般源源不绝,月色下,掌影翻飞,忽然“砰”地对了一掌,各自跃开。
“打够、说够了没?我没时间跟你穷耗。”葛翊语调冷淡,剧烈的打斗后,呼吸却丝毫不乱。
奭抗天不禁好笑地摇头。“想走就快走吧!货我自会顺顺利利地运回去。”取笑归取笑,自然还是希望他能够幸福。那莫才女可真不简单,偏偏葛翊死不肯承认自己的感情。
梆翊跃上骏马立即策马而去,轻风送着马蹄声渐渐远去。
莫才女究竟是如何将名妓琴惜都模不着心的男人给钓上钓的?奭抗天禁不住好奇了起来。
庭院深深,大宅院落内跳跃着清越的笛声。小女孩吹毕一曲简单的调子后,莫雨桐绽放浅笑,娇颜略显憔悴,却依然清丽动人。
“蔷儿学得虞快。”莫雨桐赞道。
自从她救了他们兄妹之后,跟这两个孩子亲近许多,孩子的娘请求她教导他们读书写字,但他们似乎对吹笛子比较有兴趋,她只好拿教吹笛来哄骗他们读书。
“婶婶,那我呢?”葛顺指着自己问。
“自然也吹得很好啦!你们兄妹都一样聪明,若《诗经》也能背得这样快就好啦!”莫雨桐捏捏他的脸蛋,叫十来岁的男孩红了脸。
“弟妹对孩子可真有办法,哄得两个小表头服服贴贴的。”女子高扬的音调透着调侃与敌意。只见葛翊的三夫人款步而来,细心打点的明艳脸上有着一双妖媚的凤眼,她款摆的步伐则有种荡惑人心的韵律。
“姨娘。”两个童稚的声音不情不愿地低唤,娘和婶婶都说小孩子要有礼貌。
“可梅,快给三嫂倒杯茶来。”莫雨桐清澈水眸弯起和煦笑容。“三嫂怎地有空来?”
“怎么?大姊能找你刺绣,二姊可以找你带孩子,我来找你聊聊就不成吗?”在这清丽出尘的才女面前,她总觉得对方是瞧不起她的。
“怎会?雨桐欢迎至极,正巧今儿可梅做了些核桃酥,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三夫人用丝巾轻拭额上细汗,每个字句都软嗲嗲地拖长。“不用了,那两个老女人全都看我不顺眼,你跟她们那般要好,何必还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呢?”
“婶婶才不会装模作样!”葛蔷忍不住伸张正义,却接收到莫雨桐轻责的眸光,只好嘟起了唇道歉。“对不起。”小孩子应该要有礼貌。
三夫人轻哼,这泼辣的小丫头竟然这么听莫雨桐的话。“我瞧弟妹你这般疼爱孩子,不如趁早自己生一个,小叔说不定会改掉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