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市并不大。”麦斯淡淡地道。
是的,他随时可能找上门来。“我不会跟他回去的。”
“是吗?”麦斯脑中闪过十天前就找到他的怀恩所咆哮的语句——
“把她还给我!”
那是医院最忙碌的时刻,麦斯月兑掉沾了血迹的手术用手套,仔细打量仇怀恩。
还不到一个礼拜,仇怀恩似乎比麦斯上次看到时消瘦不少,身上的衣服绉得像从没换洗,眼袋下的黑圈深得吓人。
“还?我并没有偷走她,这点我们心知肚明,仇先生。”
仇怀睹摧佛被人罩面挥下一拳,不语,趺坐到椅子上。
“她恨我,”他终於哀伤地开口。“应该的,在我对她做出那种事情之后,她没有理由不恨我。”
“她为怀那个孩子高兴得像什么似的。恨你?”麦斯摇头冷笑。“我看不出她哪点恨你,只是,叫她回去.就未免过於残忍。”
“……”
“你可知她爱你吗?”
仇怀恩惊异地抬头,显然从未想过这一点。
“在美国,当她得知你结婚的消息,整整哭了一个晚上。”麦斯抿紧唇,看著眼前的男人如泄了气的皮球,突然心生不忍。“算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就让她先住我那儿吧,等冷静了一段时间后,你们再谈。”他提出自己的建议。
麦斯长长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他只希望自己的话是对的。
仇怀恩从车窗注视麦斯及安小璃从咖啡店里走出来,拳头不自觉地紧握。
好难呵,要他眼睁睁地对自己的天使放手!
她的气色红润,长发梳编成辫,已经开始穿宽松的裙裤,柔软的鹅黄色令她有一抹新生的成熟,而小璃从不曾对他露出如此轻快的笑容。
“你的确很爱她,但是你没给她足够的自由。”麦斯的话又在他心底响起。“要她走就走、要她留就留,那是饲养宠物的方式。”
真的是这样吗?但他所作所为都是为她好,不是吗?
这些日子来,他只敢这样在远处凝视她,不断思考麦斯说的话。
大哥大忽地响起,他不耐烦地接了起来。
“怀恩。”张明扬是从公司打给他的。“龙阪崎一先生现在在这儿。”
“打发他。”真烦,这种时刻和他讲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龙阪崎一的提议他并未接受,早八百年前就拒绝了。
“但是……”
“跟他将事情一个字、一个字讲清楚,下次叫他别来了。”仇怀恩在咆哮中挂断电话。
一百万美金的生意哪比得上小璃的一笑?
***
不识相的家伙!
龙阪崎一是带著一肚子怨怒步出大厦,手下汤野立即迎了上来。
“时候到了!”
汤野点头。
耙得罪他?姓仇的真是不要命!
想他龙阪家族从江户时代,在东京便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如今反而被一个小台湾瞧不起,这口气哪咽得下?
上次汤野帮他查出了那年轻女孩的身分。
“安小璃……”
这女孩听说七、八年前被仇怀恩收养,当年这个消息震撼了不少人,若说他会有什么真正在乎的事物,恐怕也只有她。真幸运,自己提早看出对方的弱点。
孙子兵法上说:知己知披、百战百胜。至於安小璃怎会跑去和个不相干的野男人住,就不重要了。
“准备一下,把那个女的带来。”
***
“嘿,小妈妈,今天觉得怎么样?”拎著一袋食物的麦斯精神奕奕地回到家,却看见小璃坐在客厅中,鼻头及眼眶红红的,面纸丢得一茶几都是。
“怎么了,妮可?”不会吧,早上出门时她还好好的。
“好可怜……”
“谁?”麦斯满头雾水。
安小璃指指电视。
麦斯总算懂了,拿起遥控器切掉电视画面。
“我还要看。”安小璃出声抗议。
“吃完饭再看,乖。”女人怀孕时,情绪失控或过於脆弱是常有的事,他早在医院中见怪不怪了。
“你怎么没买酸辣汤回来?”她责备似的看他一眼。麦斯苦笑,妮可是从不喝这个玩意儿的,连在菜中加滴醋她都会皱眉头。如今却……女人呀——
安小璃知道自己才堂堂踏入怀孕初期,可是她老不停地照镜子,吃完饭后就量体重,她希望小孩会从她身上吸取丰富的营养,但是吃的时候又觉得吞下一口饭就长了一斤肉。天啊!她好害怕自己胖得不能看。
“胖是正常,你不胖才令人担心呢!”麦斯告诉她,还顺手敲她一记。“你想够了没,小傻瓜?”
这是一个宁静的晚上,安小璃正在清洗油渍渍的碗碟,麦斯则蜷缩在沙发上翻杂志。
“叮咚!”
她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从厨房探出头来。
麦斯走到门边,将门扉掀开一条缝。
“挂号信。”门外的声音响起。“麦斯·欧克里先生的。”
“谢谢。”他看看邮戳,是美国寄来的。有谁会寄信给他?他好奇地拆开信封看。
安小璃端了一盘切好的苹果来到客厅,见他将信摊平在桌上,满脸苍白地瞪著它。
“发生了什么事?”
他将信递给她。看完时,她也是满脸讶异之色。
“你……他死了?”
“嗯,他死了。”麦斯眼神空洞。
就算麦斯口头上老口口声声说不在乎乔治·欧克里,但她看得出其实不然;父子间天生的联系不是说断就断的。
信,其实是一封讣文;乔治·欧克里的讣文之外,还有一封简洁的信,是乔治之妻琳达寄来的,内容大致是要他马上赶回美国。
“回去干么,难不成要安慰我?”他自嘲地笑笑。
“不论怎么说,他总是你父亲,回去一趟是应该的。”
“去他的,叫我回去不如叫我值一个月的大夜班。”他啐了一口。
“随你了。”安小璃不再提。
第二天吃早餐时,麦斯仍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说来麦斯此刻的处境的确挺尴尬痛苦的,也只能看他如何决定。
“下午帮我去拿件蓝色西装回来。”中午麦斯挂通电话回来。“我明天要穿的。”
扫地、烹煮、洗衣这些生活起居的工作单调又乏味,却能有效地平抚她恢复稳定的心情,她乐於做家事;帮麦斯做任何事。
“三百元正。”肥胖的老板叼著根菸,小眼挤呀挤的。“今儿个怎么没和你先生出来?”
“啊?呃……他上班。”安小璃后知后觉,原来他以为她和麦斯是一对的。
洗衣店门口驶来一辆轿车,几个男人下了车。不一会儿,一个穿著女敕绿色毛衣的女孩拿著装衣服的袋子打开店门,他们立刻尾随其后。
就是她了!汤野眯眼看看她,又低头对照相片。
安小璃无知无觉地漫步,不知身后的轿车刻意在跟踪。车子以著她的速度跟随,伺机而动。
她弯进一条僻静的小巷。
“小姐。”
安小璃抱著满坏的东西回头,只见一个满头大汗、穿西装的男子。
“我们要去这个地址,可是我们转来转去迷了路。”男子掏出一张名片,安小璃仔细地端详地址。“请问一下,这条路究竟怎么走?”
安小璃看看路,再看看地址,好心地告诉他们。“你们的方向完全走反了。”
“真的吗?”男子一脸错愕。
“真的。”安小璃陪他走近车旁,准备伸手指点。
黑色车窗缓缓降了下来,里面伸出一只举著枪的手,对准了她。
***
一个小时后,正在开会的仇怀恩被人打断,满月复不悦地接了一通自称紧急的电话。
“喂?”
“仇桑,是我。”
他没好气地往上翻白眼。
“仇桑,我打电话来的目的想必您很清楚.您真的不再考虑和我们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