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位不对。”跪在她双腿间的银婶满头大汗,双眼亦十分焦虑。“我没瞧到孩子的头。”
“什么?”钟绮呆住了。按理说,孩子都该是头朝下生出来才是。“那该怎么办?”
“叫她再用力推!”产口还开得太小,仅能见到小脚趾露了,要赌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啊!”钟瑞根本不听不进其他人的喊嚣,半清醒半昏迷的只能感受那双无形的、双瞳不同色泽的睁正注视她,微笑地鼓励她。
加油,瑞,加油瑞!
“我看到脚了!”
一波又一波不受控制的浪潮扑向她,终于将她淹没。
钟瑞再度清醒时,所有的白家人都坐在床畔,喜气洋洋的。她的孩子在她身边睡得正熟。
“是个女孩儿。”钟绮对女儿微笑着,心疼的抚模她苍白的脸颊。“她好可爱呢。”
钟瑞侧脸,满含惊诧地盯着那个毛毯包里的小东西瞧。这孩子有张她怕见过最完美、最可爱的小脸;她头顶的毛发及浓眉是黝黑的,皮肤有点儿皱皱红红的。小婴儿鼻子抽搐一下,缓缓张开小口打个无声的呵欠,末了不忘扁扁嘴儿。
钟瑞瞧得入迷。
她这才发现大伙虽都聚在她床边,但却静得可以。想来,是怕呼到她们母女俩吧?
好小心地伸出手,将婴儿轻轻地勾入臂弯中。指尖又谨慎、又好奇地触着婴儿的脸颊,细细品味那分纤软如羽的感触。
“娘,她是我的女儿也。”无法形容的惊叹与满足充斥了她全身每一处细胞。
“是啊,也是咱们白家的女儿。瑞儿,你打算给她取什么名字?”白驿南爱这个孙女爱得不得了,瞧他盯着婴儿迷恋不舍的表情就知道了。
先前他们总算达成胁议,让钟瑞自行决定孩子的姓氏名字。
婴儿毫无预警地开始啼哭,暂时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刘清妹帮忙她坐起,示意男人拉出去。尔后将婴儿稳妥地放至她的怀中,敞开她的衣襟。
贴近母亲的胸前,小婴儿及钟瑞都依本能地配合起来;没一会儿,小婴儿便开始“大快朵颐。”
“乖,乖。”她笨拙地轻拍女儿的后背。“不用急,乖。”
刘清妹教导她如何将孩子换手拥至另一边,以便喂女乃;她的胸前女儿贪婪用力的吸吮而刺痒微痛,可做母亲的,谁会在乎?
“钟情。”钟瑞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害刘清姝一时间模不着头脑,接着方恍然大悟。
“她叫做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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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钟情有母亲翡翠似的绿眼,及父亲貂墨似的黑发,甜蜜蜜的酒窝令女敕颊生花。才几个月,小小的人儿就懂得用水亮亮的大眼睛瞅得人心生怜惜,一展笑颜又让人心花怒放。
“叫舅舅,舅舅,来,舅——舅。”尼克逗着小外甥女,欲罢不能。
小钟情哪懂得这许多?她冲着尼克又是一笑,笑得他神魂颠倒。
“最近工作顺利吗?”钟瑞满足地看着他们一块戏耍,心底却有一丝遗憾。如果抱着小情儿的人是沙尔——“没发生什么大事儿。”尼克点着小钟情经开的粉女敕手指儿。“妹子,她可是‘国色生香’也!”
“国色天香。”钟瑞摇头纠正。尼克的汉语腔已是又溜又标准,偏对成语没有天分、又不死心。
“哦,嘿嘿,‘国、色、天、香’。尼克香香小女婴的脸儿,对她扮个鬼脸,果然又逗出一朵笑容。
“这么喜欢就赶快成亲,生一个玩。”对哦,她这小扮都二十六了,咦?那克里夫不都二十八岁了?
“有些事急不得的,看老天爷怎么安排。”尼克耸耸肩,转换话题。“怎么没见到那位阙家先生?他不追你啦?”
“他追不追都没用。”钟瑞不在意在答道。“阙家捎了口信来,说阙家老爷子卧病在床,要他赶回去。”钟瑞并不想提及阙孟圣临走前依然次次向她求婚,却都被她一一婉拒。
“瑞,你想不想到哈尔滨那儿住住?”尼克提出一个建议。“克里夫一直都挂念着你们也想看我们的小情儿。”
钟瑞颔首。“也好。”
现在经尼克这么一说,钟瑞便对未来的打算更加确定。原先她就打算带着女儿搬到哈尔滨,它是个国际性都会,混血儿比比皆是,钟情的黑发绿眼便不会显得太地突兀。“伦哈卡贝”这一方世界不是不好,而是外头的视野却为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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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快信掉在地上,他发现自己的手正抖个不停。
尼克竟在信中写说,他要带着钟瑞母女俩到哈尔滨——这样的惊奇是真是假?是好是坏?他扪心自问,是厌恶还是欢喜?
“我不要她们来。”激烈的手势从桌面上横空扫过,一只花瓶应声而碎,散于一地。“克里夫,是你的注意吧?是不是?!”
“不信。”
克里夫耸耸肩。“那么我就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是不是?”
“你”。被自己的话将回一局,他气得痒痒地无话可说请。
克里夫不想再多说什么。这家伙脑袋瓜硬是可媲美金刚钻,除非自行想通,否则挖掘严竣敲穿都没用。
皱着眉,克里夫盯着扔充在一角的空酒瓶。“别告诉我你昨夜又喝酒了。你的身体才刚——”
“闭嘴。”
“真粗鲁。”克里夫喃喃自语,接着走向门口才又回头,故意加大音量。“小情儿快满半岁了,真想快点看看她。”
克里夫不敢拖延,马上闪出房间。方关上门,里面果然便传出砸东西的声音。
宏伟的建筑,及宽敞整洁、植满花草树木的大马路,难予哈尔滨高雅雍的市容。在修剪有致的街树下,设有供游客休息的长杉木椅,完全的欧洲风情。在装饰华美的商店橱窗前,有时站有零贩糖果、鲜花、香水或小玩意儿的小女孩儿,绝大部分均为白俄人种,在人行道载歌载舞——且如此安祥快乐。也许,旅客们反注的目光不在于那些小装饰品,而是少女那种天真的笑容吧。
沙耶兄弟的屋宅位于哈尔滨新江大街的最北端,换句话说,是这个大城市的最偏角。
“没办法,这栋最便宜”。兄弟俩不约而同地异口同声道,然后爽朗地哈哈大笑,叫钟瑞忍不住也弯起嘴角。
“这里没什么不好啊。”钟瑞真心地赞美着。“又大又宽敞,冬暖夏凉啊。
“错!”克里夫拉出一张苦瓜脸。“夏暖冬凉,夏天蚊子叫、冬天北风嚎,嗡嗡咻咻一夜到天明。”
钟瑞忍不住大笑起来,加怀中的小钟情也圆溜溜地睁开了眼,纳闷地看着笑成一团的大人。
钟情被放在靠近窗台的小床上,努力地蠕动小手小脚,试着想坐起来,在柔软的被褥上翻来覆去。
“怎么,你想看风景吧?”看着克里夫和钟瑞十分专心的谈话,尼克微微一笑,自动揽起照顾孩子之责,谨慎地抱起女圭女圭踱至窗边。
小钟情将白女敕女敕小脸整张贴在玻璃面上,五官挤堆成一团皱皱小小的肉团。尼克轻笑地将她抱开,从眼边注意对街屋舍那布帘半掩的窗儿,果然瞄到一丝动静。
街道的宽度并不大,就因如此,面对面的相峙互视并没有多大的困难。
阴沉的室内一角随着窗帘的掀开而展露在这一大一小的视线前,钟情被对方阴鸷狂切的眼光牢牢锁住。也许是真切地感受到那种激越的渴望吧!小钟情这个小女圭女圭眨巴着天真的小眼睛,小手啪啪啪地轻轻拍击着玻璃,嘴中发出没人听得懂的咿咿哈唔唔,奇迹似地绽开一朵浅浅的梨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