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当时闻风来参加婚礼的人数竟高达八九百人。当然,为了生意兴隆及交易上的交情,老狄森民亦亲临现场。他那时便曾听闻这位夫人是带了一位异国女儿嫁上到白家的。老狄森民对这件事可是记忆犹新哪,因为北方唱然民风开放,但这种接纳外国血缘入门的事还是头一遭。
当时甚至有些小头锐面的牧工暗地里嘲笑白驿南,说他老胡涂了,居然替贫穷的俄罗斯人养女人!那些说风凉话的人被白家二少白奇哲听见,当场便给轰了出去。自此之后便奠定了钟家母女在自家的地位,无人敢再罗哩罗嗦。
他一直和这位异族少女缘悭一面,没想到如今不但在此见以了人,还救了她一命。
老狄森民看看女孩虚弱的苍白的脸色,心中大感不忍。“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慢慢说。”
钟瑞点点头,看着老狄森民退了出去。
她这次受伤有多严重?她懒懒软软的重新躺回去,闭上眼睛片刻,却了无睡意,思绪不停转动。
除夕夜前几天,白家发生了一件惨绝人寰的悲剧——采买年货的雪橇队在回程途中被一群狼攻击,全队覆灭。
所以她才和异生兄长白长哲组织队伍搜救侥幸存活下来的,并追杀狼群,岂料当她在追其中一只野狼时,失足坠下崖谷——然后呢?她是怎么被救来这里?为什么不是被摔得粉身碎骨?浓烈的睡意席卷她的意识,想不了那么多了,她最后仍向周公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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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用了,谢谢。”钟瑞以非常生硬的蒙语告诉那两名照料她的蒙古妇女。蒙古人是标准靠天吃饭的典型,他们的生活也就全靠自已饲的牛马羊。也不是她在挑剔什么,只不过这几天来一连好几餐吃的正好都是她最感腥膻的羊肉,吃到最原来都觉得有点反胃;但羊肉却是这冰天雪地中一个蒙古人所能拿出最上等的料理呢!
“姑娘,你吃不惯是吧?”一名妇人仿佛看透她的心思。
“不,没有。”钟瑞立刻改变话题。“我听说今天阿台吉大人的女儿要举行归欢典礼是吗?”
“对,今晚要举行典礼。”女人和往常将钟瑞安顿好后才退出帐外。
钟瑞百般无聊地坐着,看着棚顶透风口外的蓝天。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一阵细细的寒颤由她全身泛起,一阵孤单的感觉向她袭来。
她想抛开这种讨厌的情绪,于是信步走到棚门前,打算到外面去走走。
蒙式婚礼最后一天的“归欢”是专为年轻人举办的,一团营火、一壶美酒,加上音乐舞踏,足以令人彻夜欢笑。
蒙古人对这位异族女孩都纷纷好奇地打量,和善地对她点头微笑算是打招呼。钟瑞看着他们正为晚上的活动而忙碌,忍不住走过去,从一位小女孩手中抱过一捆干枝,想帮她的忙。
小女孩吓了一跳,乌溜圆眼看着接下她工作的客人。
钟瑞虽然为人冷漠,但她十分喜爱小孩,笑容给得毫不吝惜。也许这是母性的本能吧。“姐姐帮你,好不好?”
小孩对陌生没什么防备心。她已大大方主牵住钟瑞的衣袖,小脑袋瓜儿用力点点。“大姐姐帮忻儿,忻儿不喜欢搬木柴。”
“好”。她很高兴终于有事可做。
燃料被放置在最高落的蒙古包中。钟瑞来回忙了几趟后,几个年轻人挡住她的去路。
钟瑞马上认出他们的身分,他们是商队中的人,个个一副典型富家子弟的模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她心中只能找出这两句形容词。
“有什么事吗?”她尽量和缓一向惯常冰冷的嗓门。狄森民曾告诉过她,这些养在被窝中的绣花套子,都是一些有交情的富商拜托他来磨磨;否则,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带这些初生之犊出关。
“哟哟,瞧瞧,这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一名穿着绣工考究皮裘的高个儿,满脸新鲜好奇,双眼眯出色欲的潮水。“难道你们俄国人不知道知恩图报啊?真够野蛮。”
“你想怎么样?”钟瑞拍拍小女孩,示意她先离开。看来这几个登徒子一时间果不会放过她的,她不希望小孩看到任何“不该看”的场面。
“脸干嘛那么臭?”另一个胖子开口。“我们只是想表达中国人的好客之道。到咱们棚内来喝喝酒、聊聊天,促进彼此的友谊嘛”。
“不用了。”她平平淡淡地拒绝了他们一番“美意”。“我有事要忙。”她意有所指地看看已堆积成塔的柴火。
“你这什么意思?一堆死木头比他们提出的”邀请“还更要紧吗?了过一会儿方听出这句话背后的损人意味。这个红发娼子!也不想想自己的身分,竟敢这样拒绝他。
带头的人气不过她那从容冷峻的态度,倏然伸手便捉住她的手腕。
如果是以前的钟瑞,早先甩掉那只禄山手,连本带利给了一记过肩摔做回应。但她现在的身体禁不起太多折磨,遑论报复。
她咬着牙,拒绝让痛楚化成有形的声音喊出来。该死的,不要去想就不会了。
“你们在做什么!?”一名商队中元老级的商人正巧看到这一幕。几年轻人依然对这些资深的长者有所忌惮,立刻选择撤退。
“你没事吧?”他跑了过来,见钟瑞摇头才松了口气。“钟瑞姑娘,实在抱歉,我们会好好教训那几个兔崽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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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的营火格外明亮温暖。
“你们知道哈兰最近几年出现了一个‘鬼眼’吗?”
火光照亮了每张年轻的笑颜,这是一场年轻小辈的聚会,长一辈的均识趣先回蒙古包休息。借着微醺,他们什么样的话题都纷纷出笼。
“什么是‘鬼眼’?”另一位年轻颇轻的少女问道。
“你不知道哇”?
‘鬼眼’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的眼睛一只是恍如来自地狱般的黑焰,一只却是透明晶亮的银焰;只要被那对招子一瞪着,不祥的灾祸就会无边无际地蔓延——“
“好可怕。”少女发出细说的叫声。“这——这只是传说罢了,对不?”她征求支持似地左右张望。
“啊?”
热络的气氛乍然冻凝。
“当……这当然啊!”一名青年人机伶地接下她的诘问。“那只是一个传说罢了。”
钟瑞在一旁听了一会儿,便颇感无聊的从人群中悄悄退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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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晨,狄家商队在灿烂阳光照射下,准备上路。
“阿台吉大人,这回真是多谢你的照顾了。”手心捧着木雕的小菩萨像,狄森民再次恭敬地道谢。
回礼者是一名四十余岁的精壮男子。“阿弥陀佛。这样说就见笑了,咱们游牧人家委实没什么好招待的;若有不周之处,望多多包涵。”他又转向钟瑞。“钟姑娘,很高兴能认识你,请帮我令尊、令堂打个招呼。”
“我会的。”钟瑞因连日来的休息调养,脸色已好了很多。“以后倘若路过‘伦哈卡贝’,敬请过来一叙,白家人会永远欢迎阿台吉。”
这是一句保证,而非白口客套。白家人一向有恩必报。
包何况阿台吉在蒙古旗中的隶属高等爵位,相当于王爷,认识这样的人物有益无害。
“走吧。”老狄森民吆喝着商队启程。原本他是打算到哈尔滨顺道瞧瞧,岂料会救了他,所以改变路线打算先送她回去。一个人独自在北大荒中行走的已有危险,更遑论带名女子同行?何况钟瑞身子大病初愈,怎么说都令人安不下心来,就干脆先送她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