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刚才自己故意引她吃醋的举动,白奇哲大感烦恼。看看自己想的是哪门子鬼主意!想引起她的醋意——呃,注意的方法其实有很多种,为什么要挑最让她伤心的那种呢?
所以他当场就丢下刘清姝追了过来,他从没想过她那么会跑,他必须集中所有力气方能与她并驾齐驱。若不是她先累得跑不动,这场拉锯战恐怕会拖得更久。
她不会知道她那种和大自然融合为一的惬意及喜悦,令白奇哲多么嫉妒,且感到恐慌——他和她的距离又被拉得更远。仿佛她天生属于山林,她不是他禁锢得了的红雁……
是的,哦,是的,他一直怕红雁会弃他而去,想回到大自然中自由地倘佯。毕竟前十四年她就是过得如此单纯快乐。他的出现,反而破坏了她原先的生活模式,让她没有选择余地的跟了他——如果有朝一日她懊悔了,他该怎么办?
表面上看来是她在依靠他,事实上却是他在倚赖她!他要她的笑声来填补个性孤僻的那一处。因为有太多的因为,他才会将她纳入自己的生命中,是他想捉住一只原本翱翔天际的红雁!
他只是一介凡夫俗子,莫非他的渴望太过贪婪?
如果他没有将她带出猿谷,现在的情况又是如何呢?红雁会比现在活得更快乐吗?
久久之后,他方才吐出一句话。
“我们回家去。”
红雁困惑地看着他,他向来文风不动的脸在刚刚那一刹那飘过好多好多表情;狐疑、喜悦、苦涩、害怕,最后是绝对的恳求,仿佛正忍受莫大的痛苦,看来又小又脆弱,让她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好急。
她也忘了自己原先正在生他的气,轻轻点点头,信任地将小手放上他的掌心。
他立即握住了那只小手,好像她下一刻就会飞掉似的。
这份担忧不只是因为害怕她的离去,更是因为喇嘛那句占测未来似的预言——
第十章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第九天了。
倒数计时的时刻逼得愈近,众人不安的情绪反倒愈是平静下来。只是有些人会突然放下手头的活儿,征征地发了一会儿愣,才又回神过来继续工作。表面上仍是充满了山雨欲来的感觉。
这有点像物极必反的道理。
钟瑞的身影在众人望眼欲穿的期待下,仍末出现。
白昼溜着脚步过去了,换黑夜登场。
晚餐虽然很丰盛,但显然大家都没什么胃口。虽然大伙依旧集到屋外看星星赏月亮,可一双双眼睛全都不是投向天际,反而全集中到草原彼端的某一点,仿佛草原的那一端随时都会出现一名红发绿眼的少女。
“尼克哥哥,红雁的姊姊什么时候会出现啊?”
红雁真的不了解他们在紧张什么。但是她也很好奇这个最近才知道的姊姊长什么样子?为什么大家都怕她不会出现呢?她揉揉发痒的鼻子。
“等一会儿,”尼克回答,同时也像在安慰自己。“再等一会儿,凯瑟妮。”
“红雁叫红雁。”她带着些许不快地纠正。尼克哥哥心不在焉时,才会叫她这个很难听的名字。
大家都紧张兮兮的,不觉得很闷吗?
想归想,红雁仍乖乖坐在众人旁边,看墨芎星斗须臾地飞逝,被露白的天月复卷去,空留人们对它的惆怅。
第十日,在众人的期盼之下,终于来临。
众人呆呆地看着太阳一点一滴露脸,将叶子上的露珠照耀得熠熠生辉。
“瑞……”钟绮征征地朝着东方跪下,渴盼的双眼布满失望的泪。难道她对女儿过于自信,老天为何要如此对她?虽然钟瑞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但她仍是她捧在手掌心的明珠啊!她苦命的钟瑞……
尼克失魂落魄地站着。最后,白家兄弟一左一右扶着白母进屋休息,刘清姝也在三人身后跟着进了屋,白父便叫大家全一块进去。失落与心痛是被容许的情绪,却不容许因此影响生活的正常运作。
生活生活,人一生就是要活。
眼看大伙儿都各自散去,红雁不禁感到无聊起来。她也很担心姊姊的下落,但要叫她乖乖坐着是更不可能的。
“尼克哥哥,”她拉拉他的衣袖。“陪红雁玩去。”
“还玩?!尼克积压了一夜的郁闷情绪蓦地炸开,血丝充斥眼瞳,用力甩开她黏上的手,失控如受伤的野兽。
她被他口中连声咒骂吓到,手伸出去也不是,缩回来也不是。
“尼克——”
“走开,别烦我。”尼克索性背着她,心浮气躁地吼道。“要玩自己去!”
尼克哥哥好凶哦。红雁有些害怕地放下手。没关系,红雁去玩就好了!她有些赌气。红雁非但没有往屋子走去,反而跑向马厩。算了,尼克哥哥不陪我去,我自已去也一样!
“宝贝早,白雪早,兰娜早,小喜子早,阿乖早……”她一一向每匹座骑“寒喧”,而每一匹马也像听得懂她的话,温驯地探出毛茸茸的马头让她抚模。
在牧场上讨生活的人均精通马术,其中又以白家兄弟为其中之最。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红雁悟性差吧,就算是匹小马,她也只能坐在它背上一、两分钟,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嚷着要白奇哲抱她下来。她宁可站在马厩中跟它们讲上一天的话,也不要在马背上待一分钟。即使有白二少这么优秀的师父,也拿她没辙!
“小凤仙,红雁觉得好奇怪。尼克哥哥跟红雁生气,红雁不生气;奇哲跟红雁生气,红雁会生气他。”她模着这匹小母马雪白的须毛,小脸蛋上净是疑惑。她不了解自己为什么不在意尼克对她发脾气,却偏偏一直牢记白奇哲对她说的重话。
因为奇哲……“因为奇哲是奇哲嘛!”她大声地告诉自己,也提不出更好的解释。
一阵不熟悉的嘶鸣令她好奇地往里面探索,最后一间马厩隔间光线最差,在太阳尚未升起时,里面根本是一片漆黑。她听见的声音便是由里面传出。她立刻蹦蹦跳跳跑过去。
那是一匹她所见过颜色最真最纯的黑马,它不友善地对她龇牙咧嘴,一副“天下无敌手”的神气模样,令她看了就想笑。
“嘿,马马。”红雁对这匹初来的新马颇感兴趣。马厩里所有的马匹她都如数家珍,这匹想必是近日才送来的“新货”!
“叫什么名字?”她去模它发亮的鬃毛,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好名字——“绿豆!”它的眼睛可真够小!
马眼立刻不服输地放大瞳孔。绿豆?还芝麻呢!真是“人眼看马低”!眼睛长得小又不是它的错!马儿非常哀怨地丢个“白眼”。
“马马乖。”她模仿白奇哲的安慰,很义气地拍拍那颗又大又毛的马头。“马马不喜欢绿豆,那马马叫芝麻。”
芝麻!又哀又怨又恼的眼光再次杀过来。
换汤不换药,而且这汤还愈换愈小碗呢!
“嘎,马马生气啦?”那双咖啡豆眼珠很不高兴地往上翻了一翻。“那马马还是叫绿豆好了。”
马儿垂头丧气,绿豆总比芝麻大,绿豆就绿豆吧!谁叫自己这么倒楣,沦落到被一个这么没有美感的人类取名?
“绿豆绿豆,绿豆陪红雁玩。”
玩?马儿张牙舞爪地举蹄踢着门栏的木板。难不成要和她玩办家家酒?马儿怀疑地竖着耳朵,挤眉弄眼看这个人类还有什么花样!
一个人跟一匹马能玩什么?马儿看着红雁轻快地翻过有半人高的门栏,先是对它光滑高大的身躯又模又拍,然后又将手指绕上它长长的须,轻轻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