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元铠望着他,久久不语。
这些年来,他看过太多因金钱、名位而迷失的人;汲汲营营,不惜伤害旁人以满足自己私欲的人比比皆是。
或许他们能得到短暂的快乐,但最后……这些人多半没什么好下场。
“你的家族恩怨我不想介入,但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会负责的。”
“我不信任你了。”关峰挑明了说:“这丫头活一天,我就一天睡不安稳,你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现在起我要照我的方式行事。”
“可是……”
“这件事到此为止,不用再说了。”他看看表,下逐客令:“我还有会要开,你赶快离开。”
他起身拍拍西装外套,重新将烟斗放回嘴中,然后转身走回会议室。
元铠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许久,直到秘书开门,他才回神,立即快步的从另一扇门离开。
芊婷在羽顤家中客厅的沙发上醒来。
她睁着眼呆望着天花板,听到后面房间传来的声音,才扶着额头坐起来。
“羽顤哥?”
她唤了一声,想起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和关汐雅的脸,突然,她像是触电似的惊呼一声,猛然站起。
正在书房处理文件的羽顤听到客厅有声响,立刻放下手边的工作走出来。
“妳醒了。”
羽顤先进厨房倒了杯水,才走回她身旁坐下。
“觉得怎么样?”他模模她额头,看看她的脸色,确定一切安好。
“我昏迷了多久?”芊婷接过杯子,喝了口水。
羽顤看看表,回答:“一个多小时了。”
芊婷放下杯子,突然握住他的手问:“她呢?”
“芊婷,妳今天也累了,这件事……我们改天再谈吧。”
“为什么?”
“妳的身体和精神都无法再承受了。当初我就是考虑这一层,所以才一直没说。”
“现在我既然知道了,你也就没隐瞒的必要了对吧?”
羽顤点点头,怜惜的轻拍她的脸,叹口气,将早就整理好的说辞条理分明的重述给她听。
芊婷听完,陷入一种难以解读的沉默中。好久好久后才说:
“原来……关汐雅没死的事是真的,我还以为那只是场梦,醒来……一切都会回到现实。”
她的表情和语气都有种难以言喻的绝望。
羽顤继续说:“但这三年来她也不好过,那场车祸除了让她受了重伤,还失去记忆,到现在……她都还没完全想起过去的事。”
“你的意思是……她根本不认识我?”芊婷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包括你在内?”
“嗯。但妳的突然出现,似乎刺激了她,让她想起什么了。”
她半信半疑的凝视羽顤许久,才问:
“你确定她不是装的吗?历经这么严重的车祸她居然没死,这也就罢了,她躲了三年不出现,一出现……就以失去记忆当幌子,她真是聪明!”
“不,她不是装的。关于妳的所有疑点,我都查证过。她的伤千真万确,不容置疑。”
“从头到尾你都在帮她说话,就算她亲口承认,你还是会想出一套说辞替她辩解!”芊婷气愤的驳斥他。
“先不提汐雅的伤。关于这件车祸,我已经有了最新的线索,相信不用多久,就可以水落石出,给爸一个交代。”
“真相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芊婷失望的说:“你口口声声说关汐雅无辜,说她是受害者,那我爸呢?他又做错什么,需要赔上一条命?!”
“因为我爱她,看法说法多少有点偏颇,但我绝不会诿过隐藏真相。”
“这太不公平了!”芊婷推开他,愤怒地瞪着他。
“是不公平,事到如今……我们只能接受现实。”
“你当然能接受!因为你已经被她蛊惑,根本不在乎我了!”
“芊婷,妳说这话就太过分了。”羽顤板起脸,露出少有的愤怒反驳说:“我对汐雅的感情早就存在,只是一直没说。爱她,跟查出真相是两回事,妳不要混为一谈。”
“我不要听!不要听!”她像是失去理智,抱着头歇斯底里的大叫。
羽顤怕再度刺激她,只好暂时沉默。
但濒临崩溃的芊婷待在这只会触景伤情,根本无法冷静。她双手紧握,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起身说:
“我走了。”
“妳上哪去?”
“我要去爸的坟前,把这些事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他,请他评理。”
“芊婷……”
“关汐雅是个魔鬼,我不要听你说任何帮她月兑罪的话。”芊婷缩着肩,一脸嫌恶的退后说:“她会有报应的,你也是……你们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芊婷,妳听我说。”
羽顤想上前,但已经失去理智的芊婷根本不让他靠近。
“不用说了!你为一个女人忘恩负义,完全不顾爸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我认了。”芊婷绝望的抹去眼泪,扬起下巴说:“不靠你,我也有办法为我爸报仇,你等着看吧。”
“芊婷,妳不要做傻事!”
羽顤想阻止她离开,但他没想到芊婷早有准备,一扭身就钻出他的手。
她急速奔出大门,羽顤追到电梯口,本来还想追下去,但转念一想,此时就算强行留下她,除了制造更多冲突,根本无济于事。
何不干脆给她几天时间冷静,之后再做打算吧。
离开羽顤住处的汐雅,独自在街上走了一整天。
身处台北最热闹的商圈,不断与陌生人群擦肩而过,虽然觉得寂寞,却也在寻访许多餐厅、店铺、百货公司后,找回更多记忆了。
她拿着身上的唯一信用卡,住进西华饭店。
翌日一早,她在附近的商家买齐要用的东西,回到饭店换装更衣。
她换上米色套装、短假发,鼻梁上也加了副眼镜,提着公文包坐进出租车,朝“关氏集团”的大楼前进。
汐雅之所以伪装成这样,是想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先回集团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她知道这举动就像深入虎穴一般非常危险,但她别无选择。
本来她将所有希望系在羽顤身上。
但经过昨天早上的那一幕,她亲眼看到羽顤对芊婷的挂心一如三年前,丝毫没变,她的心顿时凉了大半。
三年前羽顤因养父的恩情舍不下她,现在芊婷成了孤苦无依的可怜儿,他又怎么忍心拋下她呢?
汐雅觉悟了。
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芊婷始终是她跟羽顤之间一堵隐形却又坚不可摧的高墙。
“小姐,到了。”司机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车子现在正停在“关氏集团”的大楼前。
汐雅付了钱,匆匆下车。她站在空旷的广场中央,抬头仰望这直入云端的高楼。不一会儿,她将视线转向广场前方,一块由父亲亲笔题字的石牌上。“关氏集团”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记忆……渐渐清晰的在脑海浮现。
她深呼吸一口气,迈开脚步朝大门走去。
她推开两扇合并的玻璃门,对警卫微笑招呼,慢慢走向服务台。
斑跟鞋声音回荡在挑高的中庭,汐雅神情愉悦的往服务台前一站,亲切微笑问:
“您好,我是太平洋投资公司的顾问。”她递上名片,继续说:“我跟关总裁约了三点见面,请妳通知一下。”
瘪台小姐抬起脸,回她一个职业性的笑容,然后按了分机。
不到一分钟,小姐便挂上电话,礼貌的站起来回答:
“对不起,总裁秘书说今天下午没有这个约,请您再确定一下时间。”
汐雅故作惊讶状,紧张的提起公文包,假装翻找行事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