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你配合一下好吗?”她不禁仰天长啸一番,恨自己为何惹麻烦上身。
“没问题。”他笑得悚然,大有将门外的访客大卸八块之势。
胜颖琦没空理他,她没想到老人们会来得这么快,连让他俩串供的时间也不给的一下子冲进来。
“你的朋友到了啊?”
“这就是你的男朋友呀,长得真俊俏。”
“你的朋友何时到的呀,怎么也没通知我一声?”
“刚到很辛苦吧,吃过饭没?”
你一句、我一句的问候声即刻传遍整个破旧的社区,大伙七嘴八舌挤成一堆,像探监似的包围整橡木屋,霎时好不热闹。
“我……他不是……”胜颖琦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人的问题,每个人都坚持一定要先回答他的,令她左右为难。
必以升反倒没事,只管凉凉的抱胸杵在原地,剩下的全看她表现。
“这……你们自己问他好了。”她也学起他的模样打起太极拳,于是焦点一下子掉了个头,目标全对准了关以升。
“你们好。”他皮笑肉不笑的上场应战,极想掐死胜颖琦。
“敝姓关,第一次北上工作,请多指教。”
必以升彬彬有礼的态度很快地为他的人缘加分,不一会儿,老人们就开始喜欢起他来了,直称赞胜颖琦找到一个好男朋友。
“原来是小必呀!”其中一个老人的说法差点教他当场喷鼻血。
小必?亏他想得出来,难听死了。
“真是不错听的姓,这个姓很少人有呢!必先生的名字叫什么呀?”又有一个老人发问,上上下下打量的眼神仿佛他是菜市场上侍宰的种鸡,等着待价而沽。
“晚辈的名字叫——”
“小必!他就叫小必!”胜颖琦连忙抢先说话,以免泄漏天机。
“呃,我是说……大家都叫他小必,没人喊他的名字。”在关以升挑往天际的眉头下,她只好低下头胡诌,躲避他嘲弄的视线。
“是这样啊,那我们也叫他小必好了。”大伙点点头,不再拿这话题做文章。
“不过说起来也真巧,那家死没良心的建设公司,老板也姓关的样子,是不是呀,小琦?”和她最亲近的杨老太太突然想起关以升的真实身分,连忙打了个问号。
“是……是呀,真巧。”她边微笑边拭汗,心跳一百。
“无巧不成书嘛!”众人一哄,胜颖琦也跟着笑。
好险,总算没有露出马脚。正当她庆幸之余,关以升也没闲着,挂着比死尸还难看的笑容瞪着她。
“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把她拉到一旁低语。
“干什么?”她可怜兮兮的跟进,还得忍受成打猜测的目光,
“未来一周内,我都必须忍受这群牙尖嘴利的老家伙,在我耳边说我的坏话不可吗?”发火的眼神摆明了不干,胜颖琦只得安抚他。
“不会啦!他们人很好的,只是一时气愤,所以才会出岂不逊,你就不要太介意了。”阿弥陀佛,可不要临时耍大少爷脾气呀。
“但愿如此。”他冷哼,相当不满这群得寸进尺的老人。
“小两口情话说完没有?有没有空理我们这些老人啊?”杨老太太爽朗的调侃插进他俩的私下对话,马上带来立即的效果,于是大家又笑成一团,胜颖琦也同样尴尬。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怎么老把他俩凑成一对?
“别害臊了。”人伙根本不信。“认识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的表情我们还会看不出来吗?再装就不像啦!”接着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笑得胜颖琦恨不得地上开了个洞让她钻进去,实在是太丢脸了。
“真的吗?你的表情真的看得出来?”关以升乘势靠近她低语,顺便欣赏她脸红的模样。
“又咬耳根子了!”大伙又笑开来。胜颖琦顿时无语问苍天,只管羞红脸。
“小子,你可不能欺负咱们的小鲍主,否则对们可是会让你好看!”一位看来行将就木的老人,带着浓浓的外省腔对着关以升放话,强悍得十分可笑。
“我不敢,她别欺负我就好了。”他也俏皮的回话,在喧闹中渐渐放松自己。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用力打了他一拳,不痛不痒的力道像在按摩。
必以升微微一笑,开始适应周遭的气氛。这是个很奇妙的感觉,一大群活化石环绕在你的周围,吱吱喳喳说着一些你听不懂的话题,但你却不觉得讨厌。
他耸耸肩,有些漫不经心的何想起家族中那些老骨董,一个比一个严肃的表情下,隐藏着一张张贪婪的面孔,一声比一声严厉的命令下,只关心公司年度的营收。
你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了。他想起那天他们之间的对话,不禁一阵茫然。
他早就变了,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她又怎么能认得他?
“你们两个人呀!应该……”
四周的讨论仍旧热烈的持续着,关以升却充耳不闻,脑中充满过去的影像。
影像中的他是个乖宝宝,待人谦恭有礼,甚至有点软弱,独自在庭院和小狈玩。然后影像一转,虚弱的小狈被他父亲大手一抛,砰一声的摔向墙壁跌落在墙脚。狗死了,他却连哀伤的权利都没有,因为他父亲不许他哭,并厉声谴责他不该浪费时间和小狈玩,应该赶快回房念书,家庭教师还在等着他。那年他七岁,第一次了解到他的自由就和他的小狈一样,随时可以在他父亲的喜怒之间转化成灰。
自由……他怀疑他曾真正了解这两个字的真义,尤其在他成年后。
“我已经安排好你和茱丽的婚事,你什么话都不必说了。”
案亲冷冷的一句命令即决定他的终生伴侣,不消说,他又没有选择的自由。
“随您安排。”懒得抗议也不必抗议,他毫无异议的接受他父亲的安排。茱丽和他称得上是青梅竹马,虽然他们之间没有爱,但不可否认,茱丽是个玩乐的好伴侣,他们确实也一起度过了些许快乐时光。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会觉得空茫?是为了失去的身影,还是痛恨白已连最基本的快乐都无法掌握?他看着一脸喜乐的胜颖琦,扪心自问。
在乍遇她的瞬间,他以为自己看见了一个过于早熟的女孩,天真的将内心的想法托出,而那时他正处于茫然阶段,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该从何处着手,听话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再遇她的时刻,他是一个失意、沮丧的青年,婚姻成了最大的恶梦,工作上又处处受到箝制,于是他一样茫然,更捉不到方向直到她无心的话敲醒了他的理智为止,他才蓦然发现自已错过了什么。
然而现在呢?此刻的他就称得上是清醒吗?他若头脑还算清楚的活,早该命人将房子拆了,而不是像个白痴一样,坐在这里和一群完全不认识的老人说话,陪她一起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小必为什么想到咱们这儿来往?咱们这儿可全是些老人,没有半个年轻人,日子挺无聊的。”
身旁的老人仍是一个劲儿的说个不停,关以升则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他仍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他一直忘不了她,她到底有什么魅力?
“小必、小必!”围绕在他身边的老人显然无法体会神游的好处,一个劲儿的催促他回到现实。
“抱歉,你们在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他猛然回神,却发现大伙正用担心的眼神瞧着他。
“我们是说你为什么会想到这儿来住?我想你也看得出来这里全是老人,没有半个年轻人。”这是他们最好奇的事,一般年轻人根本不会想要住到这个地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