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她怀疑自己有病,再不然就是征服欲太强。自从三年前初次交手以来,她作过不下一百场的梦,每一次都和他有关。她忘不了他那张海盗式的脸和嘲讽的眼神,超过一八五的身高犹如一座难以撼动的巨山,稳稳的嘲弄着所有妄想逮捕他的警员,其中自然也包括她。大多数的人都以为她如此耿耿于怀是因为失败,鲜少人会想到背后是否还有其它原因,她一边耐心等待一边回想往事。说起来还真丢脸,原本想捉人的警员竟被罪犯救了,鲁维阴不知是哪条筋搭错线选择搭救她,甚至为了救她一命射杀了自己的伙伴。
“快走吧,菜鸟。”调侃意味浓厚的语调一点也不像是刚杀了人的样子,反而有一份丢掉包袱的轻松。“我建议你在翅膀还未长硬前好好待在家里等待喂食,别出门来玩这种‘危险游戏’,你还早得很呢!”
满不在乎的语气配合着恶魔式的笑容优游于阴影中,透过月光折射斜映在水面上,长及背的黑褐色发丝仅用一条浅灰色发带结住,无法柔顺听话的发丝逃过发带的束缚遗落了些许飘扬在冰凉的夜空中,一如它们的主人般难以驯伏,也为他那张兼具贵族与海盗气质的特殊脸孔增添更多矛盾。
“为什么救我?”差点成为枪下亡魂的路耕竹心有余悸的望着他手中的枪,贝瑞塔92F型手枪的枪口正冒着白烟,方向指往躺在不远处的尸体——他的同伙。
“救你?”嘲弄的声音和嘲弄的眉毛一道扬起,兴味十足的打量着仍强装镇静的耕竹,灰绿色的眼睛犹如一只血统高贵的鹰隼,冷睇着自以为是的猎物。“你恐怕搞错了吧,菜鸟。”鲁维阴从容的收起手枪,甩开不受欢迎的乱发。“我对唱哈雷露亚没多大兴趣,更不会费劲去救死对头。”
“你的举动可不像是那么回事。”被罪犯救了的困窘和红潮因他漫不经心的口气一块儿涌上路耕竹的脸。她干脆跳楼算了,竟被要逮捕的对象搭救,她老爸要是知道这件事,不拿把剑插她才怪。
“我很抱歉做了一个错误的引导,Mydearlady。”他特别在lady上加重音,用完美无暇的英语提醒她的衣着,并对她行弯腰礼,宛若古代的贵族。“恐怕我们对‘死对头’三个字的认知不同,在我眼里,你连对手部沾不上边。”
意思就是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路耕竹恨恨的注视着他嘲讽的表情,发誓假以时日一定要送他进去吃牢饭,亲眼看他吞糙米。
“我不会永远是菜鸟,总有一天我会亲手送你进监牢,Mydeargentleman。”路耕竹同样完美的英式发音重落于最后一个字上,咬牙切齿的宣战。
“我万分期待。”说完,又是一个完美的贵族行礼,恨得她牙痒痒的。
“为了怕你忘记我的长相,我建议你多看看我的脸。”冷不防的,一张媲美身价每小时一万美金的俊脸条然乍现,近得可以感受到的人的呼吸。
路耕竹连忙往后退一步似躲过这令黑白两道都感到棘手的威胁。
“不必费心了,阁下的脸早已深印在每一个探员的脑海中。”她拚命叫自己冷静下来,千万别落入他的陷阱,她可不想和前辈们看齐,一头栽进他那张要命的俊脸之中。
“哦?”她的回答不但没有打退他的举动,反而使他更加逼进,似乎以戏弄她为乐。
“我希望那其中也包含你,不然我就太伤心了。”英挺的身影朝几乎无路可退的娇躯压近,迫使她不断的往后退,因而未曾察觉已退到码头的尽头,只是一个劲儿的虚张声势。
“我当然一定会记住你,而且我一定会逮到——”可惜你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哩,她就扑通一声落水了,乐坏了站在岸边叔腰仰天大笑的鲁维阴。
“我相信你一定能。”笑到流泪的始作俑者临走前还不忘削她一把,差点把她气出心脏病。“我十分期待能再次见到你,落水的维纳斯。”偌大的身影就这么消失于漆黑的夜,轻巧无声犹如他的外号暗夜使者,徒留又气又冷的耕竹站在利物浦的码头兀自咆哮。
如今,相同的地点,相同的场景,不同的是昔日的菜鸟翅膀已长硬,而且等着捉相同的罪犯。看着好了,鲁维阴,这吹我一定会亲手逮到你,让你也尝尝落水的滋味!
狠狠宣誓过后,路耕竹再度拿起望远镜观看前方的动向,透过放大数倍的镜片,鲁维阴脸上的表情清晰可见。很显然的,岁月并未在这位贩毒界的金童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多年的堕落生涯反而使他增添一些正常人不会拥有的阴暗气质,那气质是放荡、是危险,是教女人愿意出卖灵魂的强力药,只要是活着的女性,没有人能逃过那张堕落天使般的容颜以及恶魔式的笑容,跟他同处于黑暗面的女人不能,立志要活逮他的女警探们也不能,凡是接触过或看过他的女刑警,全都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无一人幸免,简直比原子弹还可怕。严格说起来,过去那些数不清的失败并非因为鲁维阴太狡猾,毕竟他所做过的事只有勾起嘴角微笑而已,至于那流满地的口水和响得媲美鼓乐队的心跳声他则一概不予负责,只当做又是一则笑话而已。
懊死的男人,等着我为前辈们报仇吧!她发第N次誓,经过了羞耻与焦虑的三年,她终于可以好好睡个觉。
奇怪,怎么会这么慢,莫非是哪里出错了?
仔细观察前方的路耕竹捺下性子监视着汽艇内的活动,夏风徐徐吹来几乎吹乱了她的发丝,为了能圆满达成这次任务,她索性将及背的长发剪成与男人一样短,以免待会儿行动时碍事,她相信她的付出即将获得代价,只要鲁维阴肯乖乖合作的话。
其慢,到底在搞什么?或许岁月并不若她想象中仁慈,多多少少也影响了鲁维阴的行动力,她衷心希望如此,否则她就太吃亏了。论年龄、论经验、论智力,他皆在她之上,现在只好比体力,她相倍天天跑五千公尺的身体绝对不可能输给每天喝威士忌的男人。
不过,她忘了一点,此刻他们正在水上,她那些长跑训练一点用也没有,而且现实也很残忍的提醒她这一点。
蓦地,望远镜上的影像起了天大的变化,原本还悠悠哉哉哦酒的鲁维阴竟举起酒杯向她致意,彷佛早已知道他们埋伏多时。
天杀的这是怎么回事?路耕竹脸上条然升起的红晕就跟鲁维阴手上的调酒没两样,红得教他又是阵仰头大笑,跟三年前如出一辙。
难道这欠扁的毒枭早就知道他们的行动,甚至连部署都调查得一清二楚?若真是如此的话,这次不上天堂都不行啦。
平整了一下思绪之后,路耕竹再次拿起望远镜,发现这并非出于自己的想象,鲁维阴那家伙真的在笑,而且目标正对准她——负责策画这次行动的小组长。
瞬间路耕竹的火气有如海啸般狂涌而起,血管中的每一滴鲜血都嚷着要报复!他真的知道,而且充分掌握住他们的举动。她必须掌握先机发动攻击,攻他个出其不备。
“Action!”已经濒临气炸边缘的路耕竹不假思索的对着麦克风大吼,尖锐的音波穿透水面的阻碍直达每一个角落,回响于广大的水域,充斥于寂静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