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带相机来的,将这神奇的一刻化为永恒。但现实毕竟是残酷的,再过几分钟,这
些如梦似幻的巨型冰雕将被破坏。若想再看到这些迷人的作品,必须再等一年。
“出来吧。”他趋前搂住正要往阶梯而去的浣芷,将她带离这座如梦似幻的城堡。
“为什么我们必须离开?”好不容易她才有作梦的心情,在这神奇的一刻,什么事都有
可能发生。她想许愿,求上天让这一刻化做永恒,留住这城堡,留住她,也留住身旁的秦仲
文。
“因为再过几分钟,这座城堡就要变成冰块。”
变成冰块?浣芷不敢置信的瞪着他,彷佛他讲的是外星话。
“昨天是雪祭的最后一天。依照惯例,这些冰雕必须在第二天清晨清除。”能留到现在
已经不错了。
“清除?”她终于听懂了。“你是说打掉吗?”
“没错。”
“为什么?”她不懂,为何美好的事物不能永远保存?
秦仲文露出一个了解的笑容,任何人都舍不得破坏这美好的景致。
“因为这是惯例。没有破坏哪来的建设?梦想终有幻灭的一天,但只要有人类在,就永
远有梦。”
幻灭……的确,她早该有心理准备。任何一个梦想都可能破灭,所以更应该珍惜眼前所
拥有的。
但是,她并未拥有秦仲文。刚才在冰堡中,她可以骗自己就是仙度拉,而王子正带着微
笑看着她,等着与她共舞。可是这毕竟不是童话故事,她不是灰姑娘,秦仲文也不是王子,
她是他的情妇,仅此而已。
体积庞大的怪手果然在几分钟后报到,它的巨掌毫不留情的扫过每一座冰雕,人们只能
围在四周观看。但他们没有发出惋惜之声,因为他们知道,明年还会有更新、更好的作品呈
现在他们眼前。
可是对浣芷来说,明年的一切没有任何意义。她要的只是那座城堡,那座曾经带给她梦
幻的冰堡,即使一秒钟也好。
“走吧。”秦仲文搂住浣芷的肩强拉她离开现场。由她的表情判断,她一定无法忍受这
一幕。
在他们离开的同时,怪手正好来到那座城堡,无情的将它破坏。
浣芷不敢回头去看那座冰堡的下场,只能任由冰块破碎的声音传入她的耳际,一如她已
碎了一地的心。
***
滑雪是一种需要平衡感的运动,一不小心就会摔得四脚朝天;若是着地的姿势不正确,
还可能使手脚骨折。
“天啊,你的运动神经真是有够迟钝。”秦仲文无可奈何的伸手扶住跌在雪地里的浣
芷,企图拉她起来。
“我又没滑过雪,哪知道该怎么做?”她没好气的回答,一边努力将身子撑起来。
“不知道就要学,你不能……”他的训话没能讲完,因为浣芷抵挡不住雪地的湿滑,硬
是将秦仲文往她的方向拖去,和她滚成一团。
“对……对不起。”她实在对脚下的滑雪板没辄。
“算了。”他认了,长不出翅膀的动物你也不能叫它去飞。更何况美人在抱的感觉并不
差。
“你的皮肤好白。”他伸手轻抚她细致的肌肤。就是这不可思议的触感教他流连到现在。
“浣翎的皮肤更白,她的同学都叫她白雪公主。”
秦仲又拉开浣芷的雪衣,同她颈间深去,吸取她的芳香。“我对浣翎的皮肤没兴趣,我
只对你感到兴趣。”
这就是地无法理解的地方。世上的女人这么多,他为什么独独要她?
“为什么是我?我长得并不漂亮,充其量只是清秀而已,为什么你偏偏要我?”
挣扎了许久,她终于鼓起勇气将蛰伏已久的疑问说出口。
是啊,为什么偏偏是她?她既没家世,容貌和身材也只是普通,为什么他会对她情有独
锺?
情有独锺?这一刻,他不禁想起佐原之臣的话--你爱上她了。
他爱她?有可能吗?她只是他的情妇、他的宠物,他怎么可能爱她?但若不是因为爱
她,为何他会在乎她的感受,甚至为了她失魂落魄,做出一切反常举动?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你只管扮演好你的角色。”他倏地沉下脸,乱成一团的大脑根
本无法思考。
角色……就是情妇。在他的眼里,她一直就是个用金钱买下的女人,没有自尊可言,更
不需要思想。
“如果我不要呢?”她豁出去了。最近她愈来愈无法忍受这种屈辱。
“你没有选择的自由。”他依然自信满满,相信一切仍在掌控中。
她没有吗?过去因为母亲、因为爱他而迫使自己向他投降,放弃自尊。但她累了,如果
爱一个人的代价就是抛弃灵魂,那她宁可不爱。
迷惘了多时,这一刻,她终于想通。
浣芷看着他,眼神坚决,口气坚定。
“我有选择的自由,契约中写得很清楚。而此刻我的选择是--离开你。?
在秦仲又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她推开他爬起来,甩掉脚下的滑雪板,困难的行走在雪地
上,往和度假小屋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竟敢这样做!秦仲文先是觉得愤怒,继而涌上一股类似放心的感觉。这才是原来的浣
芷,娇弱但坚强。曾经他以为再也看不到她的这一面,如今却在这荒谬的一刻重现。他想仰
头大笑,但他笑不出来,因为浣芷正毫无目的的往前走去,而那方向是悬崖,随时有雪崩的
可能。
“浣芷,停下来!”没来由的,他感到一阵恐惧。昨夜才刮过暴风雪,激增的雪量使得
原本就高厚的积雪更显脆弱,尤其是山崖部分。
浣芷负气地继续往前走,丝毫不理会他的叫嚷。
“浣芷!”不行,他必须赶快阻止。他猛然站起,摆好姿势,准备滑下去救她。
此时的浣芷早已气得头晕眼花。他以为她离不开他?她就要让他知道,女人并不全是软
弱的。或许她曾是,但从今以后,她将不再为爱痴狂。
轰隆的声音并未干扰浣芷的思绪,她忙于巩固自己的独立宣言,没发现到脚底下的异
样;等地发现时,已经来不及。
原本像天使般纯洁的白雪在转瞬间化做吞噬人的恶魔。它张大嘴吞噬了大地,也吞噬了
她。浣芷发现自己毫无选择的被卷入一场巨大的崩裂之中,身体就像海绵般任由雪流将她推
往山崖下。
她想喊救命,但她喊不出来:雪花已经塞满她的嘴,差点梗住她的呼吸。
“浣芷!”眼前的可怕景象教秦仲文的心跳几乎停止。
“浣芷!”他再次狂吼。但他救不了她,雪崩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他拚命的往前滑,企图在茫茫雪海里找出浣芷的身影,但雪堆得那样厚,他根本找不着。
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秦仲文心里狂喊着。直到这一刻他才明了,自己是爱她的。只
是他的骄傲太多、太厚,一如这片该死的雪。
不行,他必须求救。光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很本无法顺利将浣芷救出来。
他毫不犹豫的回到小木屋,拿起电话拨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HeIIo?”佐原之臣那令人感到愉快的男中音随即响起。
“是我!”秦仲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了?干嘛急成这样?”
“浣芷出事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向来轻松的声音立时变得严肃。
秦仲文简单扼要的说明原因,随即听到对方同样扼要的回答。
“我会请在札幌的朋友帮忙,顶多花二十分钟。”佐原之臣边说边在电脑上输入资料,
调动资源。
“麻烦你了”秦仲文挂上电话,兀自焦急不已。二十分钟?不知道浣芷能不能撑上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