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傲强用微笑强掩心里的慌,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但他希望她能再考虑,所以他不想听,宁可和她扯些不相干的话题。
“还有沁楹,妳相信吗?真的是奇迹了,骆少爷不但人回来,且整个人还月兑胎换骨,不复之前的病恹恹,身子变得健壮且神采奕奕的呢!”
安沁楹皱紧眉头了。
“我不管神迹鬼迹,我又不认识他,他死不死、健壮不健壮都不干我事,现在……”她沉下玉容,语带威胁,“不要再打断我了,展大哥。”
看出了她的坚决,展傲微微别白了脸,没敢再打断,却在此时……
“帮主!帮主!帮……主!”
几把粗细不一、高低不同的嗓音同时响起了来,打断了安沁楹的话,恼得她直想杀人,怒冲冲地转过头,看见了一二三四五,五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光头中年男子快奔上楼,正是莫氏五兄弟。
“快快快!有大事发生了!”
她还没来得及发飙,就已让莫家那几个兄弟,东拉西扯地想将她给带走。
见状,安沁楹只得先捺下恼火及与展傲之间的事,不解的问:“到底什么大事?”
莫不死搔搔头。
“这不好……不好说明啦。”他偷瞟展傲一眼,彷佛这事最好别让他知道。“唉唉唉,反正妳跟咱们去看,看了就会知道了。”
愈听愈迷糊,安沁楹只得跟着走了,而展傲则是隔了几步距离的跟在后头。
“展捕头……”莫不死尴尬的打哈哈,“怎么今儿个这么清闲,衙门里没事做呀?”
展傲点头,双臂环胸的笑着,“是没事,怎么,有热闹不想让我瞧?”
“没……没这回事……”莫不死说得有些结巴,想了想后他叹口气,“算了,这苏州城能有多大?真有事第一个就瞒不住你的,你也去瞧瞧吧,只是我们可以证明这事真与我家帮主无关的,她与那小子压根就不认得……”
愈听愈玄,安沁楹懒得再多问,只是加快了脚步。
苏州是座水城,河道纵横,桥梁密布。
它有着大运河绕城而过,漕运河道甚至可由杭州直抵北京。
苏州住户人家,或者门临河岸,或者背靠溪流,许多人都会利用舟楫往来,水运十分便捷,“小桥流水人家”正是它的最佳写照,苏州九道城门,因为有着水道的关系,好几座城门还另有水门,极具风格。
水运便捷是城内的最大特色,而这会儿,莫家兄弟将安沁楹带到城中心的一座拱桥上。
还没靠近拱桥,安沁楹已经开始暗暗生奇了,怪哉!没有庙会,也不是水灯节,不知何以拱桥上及河道两旁竟都挤满人,如莫家兄弟之类的壮汉,都还得挤挤蹭蹭,才能突破重围在人群中占到一个紧邻着岸边的位置。
“你们到底带我来这边看什么?”
被挤得汗流浃背的安沁楹没好气地朝莫不死送过白眼,压低嗓音的询问。
“别让我觉得不值得,否则……”她冷哼两声作结。话甭说白,聪明的人心里自当有数,还有一点,当过山匪的人总会记得在人群中尽量低调,别让人看出了身分。
就在此时,安沁楹听见瞧热闹的人开口问了--
“嘿!是十九还是二十了?”
“是二十二!”有人回答。
“不!不只不只,绝对不只……”有人摇摇手,“你光数着由东到西的,可还没数到由西到东的呢!”
“不会吧?”那人重重拍了下额头,“不就那几艘在来来回回吗?”
“才不呢!船有大有小,有商船有渔船,甚至还有要上京的官船,反正是只要走这条水道的,全都得挂着那旗幡才能过去……”
“真是阔气啊!”有人啧啧称奇,“想想看,那得花多少银子去找人制幡写幡还得挂上。”
“不只,还得花钱疏通才能挂得上呢!”
“不光是钱的问题,那些官船,若非是面子够关系足,就算给了金山银山也不许这么乱挂一通的。”
“嘿!妳的感想是什么?”
安沁楹听见了一个小泵娘这么问。
另一个女音咭咭娇笑,“感想?妳疯啦,那叫感动,发了狂的感动,若能有个男人如此待我,噢!就是叫我立刻去死,我都会愿意的。”
一旁有人冷嗤一声,“如果真有人为妳这么做,哼!那铁定是个瞎子。”
另一人大笑接口,“若不是瞎子,就八成是个疯子!”
“嘿,说到这儿,那骆家少爷是不是还病着?要不怎么会这么做?”
“说到底毕竟是兄妹呀,骨子里的蛮性是怎么也藏不住的,身为苏州小老虎的兄长,又能正常到哪儿去啦?只是他先前总是病着,所以咱们不晓得罢了……”
“瞧!又来了、又来了!”
安沁楹转头,看见了个让她险些将方才吃下去的食物,全都给吐出来的东西。
水面上有船正在准备穿过桥,船头上高挂着一幡白布,上头写着:
骆云天爱安沁楹
丙真是个疯子!
安沁楹冷冷地想,不管这是个诡计还是闹剧,她都没兴趣陪这药罐子闹。
两人不曾见过面,他却要让全城人都知道,知道他喜欢她?真是疯得够了!
一旁妒羡女音再响,“听说骆少爷是天下难得一见的俊俏郎,哼!就不知道那个叫做安沁楹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凭什么能……”
“嘘!小声点啦!”
说话的人东张西望,却不知安沁楹正在一旁冷瞧着她。
“说话当心点,妳可知这姓安的丫头来头有多大?常熟虞山的白云帮听过没?现任的白云帮帮主,就是叫这个名字的。”
“白云帮?就是那粗鲁不文、打小在男人堆中混大了的山中蛮婆?在与街头小霸王的一男七女恋情赌局中,赢面胜算最小的那一个……啊啊--”
女人落水尖叫声转移了众人对于往来船只的注意力,在桥上众人为着救人而乱成一团时,安沁楹冷瞟了莫不缠一眼。
“莫四叔,有必要和那种人计较吗?”
莫不缠冷嗤,“开玩笑!这死肥婆出言不逊,诋毁我家帮主,没卸下她一条膀子或是一条大腿已经是她祖上有烧香了。”
安沁楹没再多做计较,只是对着莫不死低声吩咐,“莫大叔,去帮我问那些船家,要多少钱才肯摘下布条?不肯摘就把船买下,再不肯……”她的嗓音变冷,“就祭出你们的看家本事了吧!”
莫氏兄弟一听“看家本事”四个字,双瞳登时大亮。
嘿嘿嘿,按帮主的意思自然就是凿船洞、偷换货,锁锚、吓唬威胁等非逼得对方不得下投降的恶招了,这个好,这个好,洗手不干坏事太久,正闲得慌呢。
“需不需要我帮忙?”展傲出声询问,眸带忧心。
“不用了,展大哥。”安沁楹转头看着他,“这种小事我们自己可以处理。还有,刚刚我还没说完的话是,对不起!因为我……”
并不是又有人打断,而是她说不下去了,在旁边还有五双瞪大的眼睛,和五双竖直的耳朵的时候。
她叹了口气,终于放弃。“算了,那事不太重要,改天我再跟你说。”
展傲松了口气,真心微笑,“要不这样,沁楹,我陪妳走一趟将军府,去问问骆家少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必要。”她懒洋洋地摆手,“我不想见他,对于这个人,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只可惜她虽对他毫无兴趣,偏偏人家就是对她兴致高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