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王府后门出现两条人影,原来是小郡主的贴身丫鬟袖儿从外头悄悄带了个男子进府。
“洛公子,你一定要来瞧瞧,我家郡主她……”
袖儿边说边忍不住掉眼泪,可也没忘了该左顾右盼免得被人发现。
郡主和这姓洛的街头小霸王相恋,怕是整座王府的下人都知道的事,但却是瞒着王爷及王妃的,郡主整日往洛公子那儿跑,都是靠他们大家伙帮的忙,不帮也不成,谁都知道他们这小主子的脾气,若惹毛了她,赶明儿个说不定连筋都被抽掉了呢。
说是这么说啦,但郡主脾气虽刁虽蛮,却也是最重感情的,下人们与其说是怕她,倒不如说是同王爷、王妃一样地惯宠着她罢了,要不,又怎会在见她无缘无故病倒在床,全然没了平日胡天胡地的娇蛮模样时,个个暗暗垂泪,甚至还推派她去想办法请洛公子过来瞧瞧?
大家都是同样的心思,郡主虽是病胡涂了,但若是听见心上人来,事情或许会有转机的。
洛伯虎没再理会袖儿,蹙眉快步进了朱紫紫的房间,来到床榻旁,他大手一掀,快快扯开了纱帐,一视惊心。
只见那向来总漾着淘气甜笑的双眸此刻紧紧闭着,那向来话最多、最娇蛮的小泵娘,这会儿却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那原是丰润的双颊深深凹陷,用手去模,似乎还可以触着骨头,向来咄咄逼人的骄气荡然无存,在他怀里的,是个随时可能会没了命的小可怜罢了。
“为什么她会变这个样?”
洛伯虎抬首问袖儿,那怒火满溢的眸光让袖儿微微打颤,虽知他不是针对着她来的,但被那惊人的怒气所影响,袖儿的声音还是微微生颤。
“没人知道,几天前还是好好的,那天早上袖儿原是来服侍郡主起床的,却怎么也叫不醒郡王,大夫们都来看过了,针也灸了,药也服了,还有人异想天开说要放血、说要整骨……总之林林总总的都做过了,可是郡主……”袖儿低头小声啜泣,“却始终是这个样子的。”
洛伯虎蹙紧眉,如此听来不像是生病,倒像是……
他抱起床上少女,轻手轻脚审视着,没多久便在朱紫紫耳朵后方发现了一枚小印子,一枚烙着小小黑色寿棺的印子。
俊眉冷挑,洛伯虎抱高了少女,先以额碰触少女额心,再将唇滑至她耳畔,他轻声低语。
“放心吧,我不会让妳有事的。”
第二章
朱紫紫没事,接下来就轮到洛伯虎有事了。
傲氏古墓近日有喜事,张灯结彩,红纸贴墓,这老少一家子所殷切期盼着的古墓少主,终于找到愿意充军的……嗯,终于找到愿意入赘古墓,“增产报国”的男人了。
那一日洛伯虎找上傲澐凌,问她何以无故伤人,她也不同他啰唆,只扔下了一句话--若想要那丫头活命,就得入赘古墓。
“妳不怕我婚后仍改不了打野食的习惯,爬出墓外拈花惹草?”
“无所谓。”傲澐凌冰眸不改,“如果那些女人不介意住进古墓,不介意在里头遭到欺负,我也无所谓多添人气的,但前提是,不论是谁生下的孩子,全部都得姓傲。”
这个答复很令人傻眼,却也直接点出了传宗接代对于傲氏一族,是个多么殷切的需要。
洛伯虎闻言想了想没多作声,半晌后,他点下了头。
既然未来新郎倌点头,这桩喜事立刻紧锣密鼓地开始着手进行了,原先依傲氏惯例,一对新人跪在祖宗牌位前磕头就算进门了,但新郎倌却不同意,这可是他的人生大事,加上他平素在乡里间“威望”极高,猪朋狗友不少,所以非得大宴宾客,席开百桌以上不成。
百桌就百桌,就是千桌也行的,只要肥羊肯乖乖就范,别看傲氏长居古墓,行事隐密诡谲,事实上却是有着富可敌国的家世背景。
于是这一日,青天高高,白云飘飘,古墓外的山丘草原之上,百桌陈列,热闹非凡,新郎倌放了话,不论是谁都可以上这儿来大吃大喝一顿,免送红包。
除了那些长久受小霸王“照拂”的苏州乡亲之外,这阵子苏州城里突然冒出了的一批批生面孔,这会儿也都出现在婚宴上。
那些个生面孔全都做着江湖豪客打扮,黑衣劲装,面目沧桑,背刀挂剑,并且都不多话,只爱用一双锐利的鹰眸审视着周遭。
“都来了吗?”
发出问句的是今儿个的新郎倌,那穿戴随意、魅笑依旧的洛伯虎,至于他发问的对象,则是站在身旁的一个白发白髯老人--堕入凡尘的前任月老。
月老手上捉着一张名单,皱眉对照片刻后点下了头。
“差下多了吧,武林三大世家、七大门派、八大镖局,我甚至连少林那儿都派人去放了消息。”
放啥消息?还不就是告诉人家说古墓傲氏,今日将举行鉴宝大会,届时将会有遗失百年的武林武谱及墓中奇宝,供世人观赏。
“少林?”洛伯虎皱眉转头瞪人,“你没事去找那些秃驴做啥?”
“世事难料!”月老摇头晃脑的开口,“谁知道会不会有个武林宗师正好想要还俗?”
“就算他想要还俗我还不要!”洛伯虎哼嗤道,“吃斋念佛了大半辈子,谁知道还有没有传承子嗣的功效?”
“谁管你要不要!”月老回哼了过去,老眼翻白,“『用』的人是傲家,干你屁事?”
“话不是这么说的,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我可不想让澐澐日后还得费神出墓,另寻二夫、三夫为她傲氏完成传宗大业。”
“若真如此,那也是她傲家的造化,况且她用计逼你成亲,你不怨她吗?”
“怨?澐澐有她的立场及为难,我只怪自己帮不了她,又怎么会怨?况且,天下女子都该是用来疼,可不是用来怨的。”
深情兼善解人意……好个滥情郎!
月老仰天打了个呵欠,冷冷一笑,“花心大萝卜!莫怪老天要惩罚你散姻缘。”
洛伯虎瞇眸冷觑,“屁放完了吗?”
“放完了!”月老先抬手抹掉因呵欠而挤出的泪水,再从袖中模出一只白石小印,“你已将这『形影不离章』盖在那古墓丫头的眉心上了吗?她没犯疑吗?”
洛伯虎点头,“我跟澐澐说这是世外高人指点的办法,阳人居墓,他们傲家人血源相通自是无妨,但我这外人却极有可能引煞上身,是以一定要夫妻共印这『辟邪章』方能避祸,加上盖这戳印只是图个形式,又不会当真在眉上留下记号,所以她没多防。”
“辟邪章?”月老佩服一笑,“小标虎好本事,将『形影不离章』硬拗成了辟邪章。”
洛伯虎懒得理会他的调侃,径自问:“那么接下来呢?”
“接下来?嘻,简单!”月老拍拍胸膛,一副胸有成竹样。“接着该咱们从这些各门各派的菁英人选里,挑出一个最适合你那澐澐宝贝的『种男』,噢,对不住,是相公,然后再找机会在他眉心上也来这么一戳印,然后,咱们就可以等着看好戏了。”
“好戏?”
“是的,光看字面就不难想象啦,一对男女在分别被印上了这只『形影不离章』后,就像是在神前许了允诺,又像是在体内各设了互吸磁场,亦步亦趋,形影不离,他上哪儿她就得跟着到哪,两人之间无法间隔三步以上的距离。”
“这玩意的效果,有多长?”
洛伯虎语气微酸,冰漠寡言是一回事,他对澐澐这古墓少主,不管怎么说,总也是用过了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