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经过抽丝剥茧,他终于得到了结果。
原来竟是阮贤起了野心,他勾结潮州帮里的几个头头,想让两大帮互斗,而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趁乱砍了个“伊家四兽”让这宗帮派仇恨永远无解,并大肆惊动港府,使两帮在当地无法生存,赶跑两大帮后,阮贤等人所组织的新帮派即可乘机崛起,并联合其它小帮,即使两帮事后想再回来抢地盘,也已经来不及了。
在查出真相后,伊龙也揪出了潮州帮中叛徒及阮贤的手下,但却逃了个主谋阮贤。
伊龙发出了针对阮贤的追杀令,他的弟兄不能白死,他一定会要这个叛徒付出他所该付的代价。
接着他到医院不眠不休守候,终于等到了伊狮月兑离险境,清醒过来。
病房中,煞道盟人欣喜若狂,庆贺着伊狮的苏醒,伊龙却无声无息地离开病房。
他没有资格和大家分享快乐。
他自责,如果当时他接了电话就立刻赶来,那么二十多个弟兄就不用进枉死城,而狮,也不会险些丧命。
眼神虽仍冰漠不变,他的心却是愧疚难当的。
身为一个领导者,他必须要时时提高警觉,不能容忍一丝丝的错误,辜负了那些全心全意信赖着他的部属。
自从父亲将帮中重任交付给他后,他从没犯过错,这是他第一回犯错,更不该的是,他是为了个女人而犯了错的。
他是怎么回事?
表迷了心窍吗?
他掐掌,几乎想掐死自己,因为他又忆起了那一幕接着一幕的狂肆烈焰,他和那个全然迷惑住他心魂的女子,恣情贪欢,一遍又一遍。
他不但忘了香港这边的正事,他还忘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他不该,也不能碰她的,因为她,是他弟弟的未婚妻,他辜负了弟弟的信任。
不过经由这一次的事,伊龙得到了个帮手,那个在乱阵中将他弟弟背到医院里的男子。
从男子身上,伊龙看见了弟弟伊狮向来欠缺的沉稳。
男子叫贺匀,来自内地,入帮不久。
在伊龙和贺匀深谈了之后,贺匀得到了新职务--伊狮贴身随从。
“你虽是跟着狮,专替他分劳解忧,但往后若是狮要作出任何重大决定,你一定要先问过我。”伊龙冷冷吩咐。
贺匀点头,脸上未因甫入帮便接手重大职务而有骄矜之色。
他是个耿直的人,服气英雄人物,伊龙正是他崇拜的对象之一,在内地时,他早已风闻过伊龙盛名,早就盼着能成为“伊家四兽”的左右手。
要跟就要跟最好的,这是贺匀向来秉持的信念。
就在伊龙还在香港处理后续问题的同时,伊豹已经回到台湾。
他笑嘻嘻地先去看了还住在客房里的凯怡。
在确定她的脚伤不碍事后,他征得她的同意,开车送她回住处。
在路上时,他漫不经心地开口。
“这几天,妳都还好吧?”
凯怡有些局促不安,只敢点头不敢出声,伊豹太聪明,既知瞒不过,她只好选择沉默。
伊豹突然停下车,熄了火,他偏过身瞇眼仔细瞧着她,笑得颇有深意。
“你……”她语带惊惶,“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伊豹俊魅一笑,帅气的脸庞朝她缓缓逼近,“妳倒说说,久别重逢,一个来婚夫会想对自己的未婚妻做些什么呢?”
他一边说话一边迫近她,灼热气息吹拂在她脸上,像是要吻她。
凯怡瞠大眼睛,涨红脸手足无措,深知这会儿若闪掉不让他亲,他肯定会起疑,而他若是起疑,天知道又会衍生出怎样的麻烦事。
她不怕自己惹麻烦的,她担心的是伊龙。
但若是任由他吻,她又百般不愿意。
她的唇在经历了伊龙之后,再也不愿承受来自于他之外任何男人的亲昵了,即便那人是伊豹。
既然不能闪,她只得闭紧眼眼,抿紧唇,脸上有着视死如归的表情。
好半晌后,他的吻始终没有落下,她突觉身子一个缚紧,张开眼,伊豹早已坐回他的位子,再度发动引擎。
“亲爱的小怡,妳忘了绑安全带了。”
她吁气张眼,双手握紧安全带,就在以为没事了的时候,伊豹一边注视前方专心开车,一边若无其事地开口哼气。
“下回别再试图利用一头豹子,小怡……”
他侧转过俊脸,头一回出现和他大哥一样冰冷的眼神。
“野兽的游戏,妳玩不起的。”
白烟一喷,他在寒风中加快了车速。
凯怡心中冰凉,突然明白了他改了称呼的原因。
不是女朋友,不是未婚妻,而是小怡。
所以,他早已心底有数。
所以,他才会三不五时故意放她和伊龙单独一起,而现在,她的拒绝已经明白地告诉了他结果,不是吗?
他很可能从一开始就在等她自己说实话,但她没有,所以他也就随着她,继续玩这个游戏。
她早该知道,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好半天后,她终于再度听到伊豹讥诮的嗓音。
“妳该感谢上帝,让我只是差点对妳动了真心,也该感谢老大是真的对妳很不寻常,否则……”他讥诮的嗓音转为阴邪,“我会杀了妳的!不管有意无意,只要是破坏我们兄弟间感情的人,都只能有一个下场。”
他在街口将她放下,用力踩下油门,车子迅速奔进了阗黑的夜里。
凯怡伫立良久,好半晌后才提起沉重步伐,往她在校外租赁的住处走去。
她觉得对不起伊豹,她很内疚,却什么都不能做。
她不怪伊豹生气,如果是她被人利用,她的反应会比伊豹更激烈。
伊豹会肯放过她,想来是因为伊龙的关系。
从那天开始,她在校园里就不曾再遇过伊豹了,她想,他是有心避开的吧。
她不用再逃课,她回到了原有的生活轨道,虽然这一切平淡得让人提不起劲,但她必须强迫自己再度适应。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那天在九份时伊豹吻了她,碰了她,没带她回伊庄,或者是伊龙出远门不在,那么这一切会不会有另一种结局?也或者,会不会只是更乱了而已?
她不知道,也再无从得知了。
几天之后凯怡接到了来自于庄馨的电话。
庄馨在电话中局促不安,先是问她的脚伤好点了没,东拉西扯,好半天才吞吞吐吐说出了打这通电话的原因。
“凯怡呀,伯母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妳说才好。儿子没教好,都是做母亲的责任,小豹他……他这回到越南,竟和个黑道大哥的女儿看……看对了眼,对方现在追到台湾来,整天赖在豹园里赶不走,我怕妳来了看到会生气,便数落这小兔崽仔一顿,他竟然说和妳的婚约只是一场儿戏,还叫我跟妳说一声,省得妳还在痴痴傻等,他已经办好转学了,这事连我们都不知道,这孩子,唉!他说他还年轻,从没想过真要和谁定下来,他这种说法真是欠揍,伯母已帮妳揍过他几回了,却还是改变不了这小子的决定……”
庄馨絮音不绝,凯怡狼狈地松口气,伊豹说过的话在她耳畔冷冷响起。
妳该感谢上帝,让我只是差点对妳动了真心……
她知道自己欠了伊豹,也感谢僵局由他代解,但对未来,她却仍是彷徨无依。
第七章
等到伊龙回到台湾时,已经是六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
他去了趟多伦多,又去了趟雪梨,他向来是事多且忙碌的,旁人并未察觉出他的不对劲。
只有他自己知道,虽然是真的在忙,但他也是在逃避,逃避弟弟,也逃避那个首次让他在人生中,栽了个大跟头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