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怡看着他阴惊的脸色,知道他很不开心,但这种事她又怎能向他开口解释?
说他的碰触比她的未婚夫还要让她震撼且心悸?
他冰冷的眸光里写着不耐,好半天后才缓缓开口,“妳怕我?”
她吸了口气才能回答。
“不怕!”在他面前她不想示弱。
他面无表情再度伸手握她,她咬牙强行忍住战栗,聆听着他冰冰冷冷交代着新手入门时的注意事项。
他说话,她点头,但真正听进去的却不多,因为她偶尔便会沉迷在他低沉的嗓音里微失了神,且还得不时强行捺下因他而心跳加速的反应,她也不懂,在他面前自己怎么总会变回那个只有十岁、任性傻气的小女孩呢?
如果他们不是经由这样的方式重逢,这一切会不会不同呢?她略生怅惘,在她会意之前,一个问句不小心溜出了口。
“你曾再回过澳门吗?”
伊龙微愣。
没想到她今天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他原以为那段年幼往事,她肯定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毕竟,没有一个女人会愿意让自己的未婚夫或他的家人,知道自己小的时候曾经傻傻地纠缠过未婚夫的哥哥的。
“回去过几次。”他想了想终于愿意回答。
“你曾经想过……”她吞吞口水,表情很是紧张,“要找我吗?”
他觑着她的头顶,好半天后才出声,“没有。”
他撒了谎。
事实上,每回他只要到澳门,便会不自觉地走到那以往她等他的路口,似有所盼。
他甚至可以告诉她,那里的工地已经变成了花园大厦,还有哪些小贩扩展了店面,甚至连那间医院也都盖了新的住院大楼,还有很多很多……但他都不想再说了,事过境迁,多说无益。
“是吗?”她嘴角弯下,难掩失望。
“我原想我也搬家了,如果你曾经去找过我,怕也找不到了,知道吗?”
她语带幽怨,“你这个人真的很无情耶。”
“或许吧。”他冷冷出声,“很多人都说我没心的。”
没心的?
这还真是个贴切到了极点的形容词,在他停止这个话题继续面无表情教她如何上网控球的时候。
懊教的都教完了之后,伊龙建议她先用发球机练习,但凯怡却不肯,宁可要自讨苦吃和他对打,她想她是有点恼恨的吧,就因为人家早已将她这个小呆瓜给忘了,偏生她还傻傻地追到了台湾,追到了伊庄,甚至于,将来还有可能“追”成了他的弟媳?
面对面上阵,她的恼恨化作全身的力气,一球一球困难地想杀过去,他面无表情,虽知她是生手,却一点也没有想放水的意思,既然她精力过剩,那他就让她玩得尽兴,疲于奔命。
他一球紧抽一球,每一下都是她压根救援不及的球,一次接着一次的挫败终于快将她给逼疯了。
“我不打了!”
在第N次眼睁睁看着不驯的球向她恶笑挥手说再见后,凯怡终于没了风度地气嚷着。
她摔了球拍,双手扠腰,眸光冒火,向来柔顺美丽的长发黏上了汗水风沙,让她像个气质全无的疯婆子。
这一点,也是她在伊龙面前和伊豹面前的不同。
她在伊豹面前总是淑女而优雅,像她在人前时一样,是个完美的校花典范,但一到了伊龙面前,人前惯戴着的端雅面具不见了,她似乎又变回当年那个任性的拗气小女孩了,她在他面前肆意泼蛮,反正她最难看的一面早就让他见识过了,再蛮,也不过就和当年的一样罢了。
见她发火伊龙没作声,只是面无表情将地上球拍拾起,然后启步准备离去。
因着他的毫无反应让凯怡更加生气。
这个冰块男,看不见她在生气吗?他连一句哄人的话,例如“妳才刚学会,慢慢来”的话都不会说吗?
她抬高右脚,原是想踹飞地上那颗刚好从网上弹回,之前向她说再见的笨球,却一个重心不稳偏了方向,一脚猛朝撑着球网的铁杆子踹了下去。
MyGod!痛死人啦!
她抱紧痛脚坐在地上,脚背上出现了个鸡蛋似的大肿包,青红得吓人,且渗出不少血丝,她痛得眼泪直飙,在心底暗骂自己是白痴,跟个冰块能呕什么气?
伊龙停下转身,隔了段距离看不太清楚她的伤,但他对上回她被球K中却叫得像被大象踩过的往事印象深刻,所以他只是冰漠地站在原地,没打算过去。
他没理睬,她有些委屈及不敢置信,抬高泪眼望着他,瞥见他那写着“又在演戏”的眼睛。
她咬牙强迫自己将哭音吞下,并转身背对着他。
可恶!那是什么眼神嘛?她暗暗决定,就算待会得像殭尸一样跳回家,也绝不向他开口求助。
就在她作出决定时,伊龙却缓缓走到她面前蹲下,他微皱眉头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脚伤。
他一边皱眉一边不得不心生佩服,不懂她是怎么让自己伤成这个样的。
他们不是在打网球吗?她怎能让自己狼狈到像是刚从沙场上归来?
他想起她额头上的疤,似乎每回她一接近他便会受伤,可每回见她受伤他的心便要软下,他真的不明白,说到底,究竟他是她的克星还是她是他的?
“让我看看。”虽然关心,但他的语气听起来仍旧是冰冷得像是零下十度。
“不璎!”凯怡摔开他手,像只发蛮中的野猫。“既然你认定了我只是在演戏,那就你走你的,别管我!免得你又以为我和以往一样在博取同情,又在动歪脑筋。”
“我没这么说。”
“你的眼睛说了。”她摆明了将理智放在家里。
“那妳要我怎么做?”他语气里出现了不耐,“用眼睛跟妳说声对不起?”
“你走你的,别管我就好了。”
既然已经丢脸了,那就索性一次丢到淡水河去吧!
“反正你根本就没心的,反正你什么都没在乎过,反正你是你、我是我,你管我做什么?”
她边吼边觉得身子腾空而起,原来竟是让他拦腰抱了起来,圈进他怀里。
“我不能不管妳……”他冷颜未改,却罕见地让眼里冒出了些许火气,“妳是小豹托付给我的责任!”
“我对你的意义……”暂捺下怒火,她抬高了写着期待的眼睛看着他,“就仅是这样而已?”
伊龙低头睐着她因哭过而微红的鼻头,再瞥了眼她那在这段日子里总会三不五时在他脑海中出现,扰乱他心绪的娟秀五官,不许自己再多想,他冷冷地一字一句吐出口。
“就仅是这样而已。妳和小豹已有婚约,还能希冀我再说什么?”
凯怡不说话了,闭上恨睛、咬紧唇不敢再看他。
他终于让她多逼问出了几句,而结果,却只是更乱了她的心而已。
是她先把事情给弄乱了的,不是吗?
妳和小豹已有婚约,还能希冀我再说什么?
他说得对,她到底还在傻傻地期盼他能说什么呢?
两人沉默着,伊龙将凯怡抱回主屋,庄馨见着哇哇大叫,赶紧差人去找郦医生过来。
“哎呀!怎么会受伤呢?还伤成这样,要是让小豹知道会心疼死了,说不定还会怪我们没把妳给看好。”庄馨心疼地直嚷着。
“伯母,没事的……”凯怡挤出笑容安慰她,“是我自己不对,不干别人的事。”
“怎么会不干呢?女孩子呀,生来就是要让男人好好照顾的……”
庄馨转身,用声音拉住了正想要离开客厅的伊龙。
“我这大儿子样样都行,就是不懂得该怎么照顾女孩子。龙,你想上哪去?小豹将凯怡交给你,就是信任你这当大哥的,你怎么会让她受伤?还想偷偷模模溜走?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