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梦中会出现一个女人,蒙着面纱,她的周围是白糊糊的一片。我知道她在等我,见鬼的——我就是知道。”他烦乱地用手顺过一头不羁的发。“我向她走去,有时是筋疲力竭地朝她爬去,却总是无法接近一步。然后——”
他的声音突然碎裂成嘶哑。
“之后呢?”她轻声细语地安抚道。
“我救不了她!”他仰头大喊了一声,惊动了她,“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掉下悬崖、浮在海里、沉入沙堆中,而我救不了她!”
胡紫芛倾身向前,想拍拍他的肩,却忘了自己面对的是个萤幕。她咬着唇,望着那双闪着暗蓝的眼眸第一次出现了激动。她紧握手中的笔,不忍心望着他几乎绷僵的表情。他有着多少的痛苦啊!
如果不是福斯坦先前的那席话,蓝提斯的话不会对她造成如此大的冲击。她也许会因为对他的偏见,而将他的情况归类于单纯的失控。
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他又是那个毫无弱点的蓝提斯。
“我说完了。你的意见呢?心理治疗师!”
“除非我真正了解你,否则任何的诠释都是无用的废话。我没有办法强迫你敞开心胸,我只希望给我时间让我们彼此更了解。”她望着他的脸庞,平静地说自己的看法。
“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有些事不是人力所能控制。你梦中的女人,也许是个追寻不到的梦想,也有可能是你引以为憾的往事。人不能活在过去,虽然潜意识里会将往事印在心中,但是只要你愿意慢慢地把它说出来和我讨论,有些痛苦的症结是可以解开的。”
“你一周治疗病人几次?”他站起身,朝摄影机走去,满意地看到她因为他的接近而屏住气息。
“通常是三次。”胡紫芛呐呐地说,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该离这个男人太近!
“我每天都要看见你。”蓝提斯带有魔力的眼,对着镜头凝视。“我不知道这该死的心理治疗有没有效,但是你既然表现得自信满满,我就要看看你究竟能不能让我不再作那些该死的梦!你是怀俄明州颇具知名度的心理医生,不会自砸招牌、临阵月兑逃吧?!”
“当——然。”她咽下拒绝的话,只有胸口反常的起伏泄露了她不平静的心。
“那么明天见了,我亲爱的中国女圭女圭。”他亲吻上萤幕中她微张的唇,明白她可以透过摄影机中看到他的举动。
“如果你想要我保持超然的治疗者立场,我建议你不要再有类似的举动。”胡紫芛努力地板着脸——她的唇刺痛着,彷若他的薄唇抿吮到上头。
“我不要你保持超然的立场,我要你感同身受,我要你要我的程度不下于我要你!”
蓝提斯勾引的话还回荡耳旁,傲慢的笑才出现了一秒钟,整个萤幕就突然转成灰白。
“讨厌的蓝提斯!”她对着萤幕大吼一声,随即学他一样啪地关上了摄影系统的开关。
“下回,一定抢在他前头关掉机器!”胡紫芛愤愤不平地对着空气说道。
第五章
怎么这样亮!
胡紫芛在床淋上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又把头埋进枕头里。
一向十点钟准时就寝的她,已经不晓得睡到第几层天了,偏偏房间内突然冒出的光线和声音,吵得她难以入眠。
火灾。
危险意识突然进入她的脑中,她抱着棉被跳起身。
房间内没有火苗,也没有什么意外!胡紫芛迷迷糊糊地左右张望了下,却被床铺一方出现的灰白人头吓了好大一跳。有——鬼——她驼鸟心态地把棉被蒙住了头,所有的睡意一扫而空。
棉被里的她在逐渐清醒后,大脑开始正常运转——那个人头好眼熟哦!而且鬼出现时会有钢琴的声音和一堆背景吗?
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以后,放下了棉被,放声大笑地看着萤光幕上福斯坦拿着一块白色棉布擦拭着蓝提斯的床头柜。
“笨蛋胡紫芛。傻呼呼的。”她对着空气笑骂自己,同时抬眼看了下时钟——十二点半。
这个福斯坦整理房间还挑时辰的吗?
胡紫芛把脸颊上的发丝全塞回耳后,她躺回床上纳闷地看着萤幕。摄影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被打开呢?
她静静地看着福斯坦逐一将床头上的遥控器摆放整齐,总算找到原因所在——八成是福斯坦不小心动了摄影系统的开关而不自知。怪只怪这套系统设计得太完美,镜头还会无声地追随人体的体温而侦测摄影方向哩!
打个电话告诉他好了,免得人家以为她有偷窥的癖好。
懒懒地在床头挪动着身子,她移向电话的手却停在半空中。福斯坦曾说蓝提斯会失眠,那失眠的程度有多严重呢?蓝提斯经常作那个一个人行走在旷野中的恶梦吗?
她不想和他牵扯过深,所以需要尽快地了解他——唯有解决他的问题,她才有离去的机会。蓝提斯并没有用什么东西束缚住她,但他救了她爸妈的这份恩情,她无法置之于脑后不理。
蓝提斯明白这点,所以有恃无恐。
胡紫芛搂着枕头,背对着萤幕,在床上蜷成小小的虾米状。其实,即使再找一百个理由也无法说服她自己,说蓝提斯对她一点影响都有没有。
因为他——她和杜明德分手了。
因为他——她开始知道什么叫做心乱如麻,知道什么叫做“孽缘”!
她叹了口气,闭上了眼。近来老是用叹气声做为想事情的结尾句点,真惨!
身子在舒服的被窝中,摄影系统上传来的钢琴声正好入眠,胡紫芛拨掉脸上的发丝,将脸颊偎向手掌,慢慢地又沉入了睡眠之中,根本忘了脑中曾经闪过的念头——侦查蓝提斯失眠及作恶梦的原因。
“啊啊啊——”女人连声的娇喘传入胡紫芛的房间,在夜半时分的饭店房间,显得暧昧异常。
胡紫芛拉过棉被盖住自己的头,饭店里怎么有蚊子嗡嗡乱叫。吵死人了!
“我受不了——啊——”娇甜的销魂叫声再次穿入棉被进入胡紫芛的耳膜。
有人说中文哩!好不容易又进入睡眠殿堂的胡紫芛,昏昏沉沉地想着,把头又往枕头埋入。
吵死了!那个女人为什么一直鬼叫鬼叫,为什么不闭嘴啊!她要睡觉。
“啊——不要——还要——嗯嗯——”女人的声音让胡紫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女人很矛盾耶!一下要一下又不要的,一点果决的判断力都没有。胡紫芛用力地拍了下床垫,依然没有张开眼睛,但是双唇已经不悦地抿起——恼人清眠是件不道德的事。
女人欲仙欲死的申吟再度传来。
棒壁的电视在看吗?音量就不能调小声一点吗?
胡紫芛老大不高兴地睁开了眼,斜躺起身打算拨电话去柜台抗议。
我的妈!她震惊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能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
那不是什么情节,而是真实的摄影过程!
黑暗中,萤光幕的影像更显得清晰——蓝提斯正伏身律动于一个东方女子的上方,赤果身躯上的肌肉性感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胡紫芛拉住棉被,很想将目光移开眼前男女的交欢景象,然则刺激过度却让她只是呆愣地望着男女双方达到高潮的过程。她捉住胸口的睡衣,心脏几乎跳出胸口,陌生的火焰彷若透过萤幕烧灼了她。
女人兀自喘息着,眷恋的身子泛红,眼神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