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她的情绪都不太稳定;妈妈受伤的事,加上洋平坚持送她回家,都让她心慌意乱。她担心妈妈的伤,也害怕洋平看到这个地方之后会产生鄙夷——还好他并没有因此而厌恶她。
卫洋平与她一同走到一栋外观已斑驳的公寓前面,夏雅妮推开了那道永远都会有人忘了关上的大门。
“我跟你一块儿上去吧,或许我能帮得上忙。”卫洋平弯身走进低矮的大门。
“不要。”她连忙摇头。
“为什么?”在昏暗中,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遂伸手抬起她的下颚,打量她拒绝的原因。
“妈妈怕跟外人接触。”她拉下他的手,将自己的手置入他温暖的掌间。
“谢谢你让我明白我的定位。”他僵直了身子。最怕自己的爱恋只是单向的付出,偏偏得到的还是这样的答案。
夏雅妮着急的拉低他的脸,看到他抿起的唇及冷锋一样的眼瞳,心口一揪,“别这样对我。”
“要我怎么对你?”他勒住她的腰肢,“是你把我当成外人!”
“除了阿姨、我、夏劭光,还有经常来看病的赵医师之外,对她而言,任何没见过的脸孔都是可怕的陌生人。我当然会让你见到我妈妈,但不是在她情绪还不稳定的时候。因为长期被殴打,所以妈妈对男人都有些恐惧,何况你的个子又那么高大。再等一段时间好吗?”
说完,她踮起脚尖,轻吻他的下颚。
“别理我,我幼稚得可笑。”他懊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想……爱是会让人有些傻兮兮的。你快上楼吧,有事马上打电话给我。”
“我会的。你快回去吧,你们不是快模拟考了吗?”夏雅妮站在门口,催促着他离去,心里充塞了满满的感动。她是何等幸运!他总是能理解包容她的一切。
“等着我拿第一名让你看吧!”卫洋平笑得开心,“不过我最好先把夏劭光、雷杰还有白奇打昏,免得他们来跟我竞争。”
说完,他大手一挥,转身离开。
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夏雅妮却突然有股不安的感受。她抱住自己的双臂,不敢再让自己胡思乱想,关上大门,立刻向楼梯跑去。
一鼓作气爬上六楼,夏雅妮打开家中的门,气息未平的问道:“阿姨……妈妈……怎么了?”
“你要有心理准备,她现在的情绪非常不稳定。”黄美惠拉住夏雅妮的手,眼眶仍因方才的哭泣而红肿着。
夏雅妮脸色乍然转白,“赵医师呢?”
“他诊所有一个急诊,先赶回去了,他要你晚一点再和他联络。赵医师帮你妈妈打过了镇定剂,他建议最好让你妈妈入院治疗。”
“入院治疗?”妈妈的病已经控制得很好了,不是吗?她几乎是茫然的盯着阿姨。“那个人怎么进来的?”
“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出去买菜,我应该等你或劭光回来再出去……我回来的时候,她就是那样又叫又闹的,而且……”黄美惠又开始流泪,泣不成声,“而且被打得鼻青脸肿,连衣服都被撕破了,还一直喊那个人的名字。”
“夏庆元那个禽兽!”夏雅妮咬牙切齿的握紧双拳,愤怒的将背包往地上狠狠摔去,“他竟然撬开门锁!报警了吗?”
“还没有。我只记得先打电话给你,还有赵医师。”黄美惠垂头丧气的道。
“阿姨,这不是你的错。你一整天都在这里陪妈妈,已经够辛苦了,怎能要求你不出门呢?是我的错,我早该休学的。”
“不可以休学,你有你的前途啊!”
“再说吧!我先进去看妈妈。阿姨,打电话报警,我要他下半辈子都很难过!”她的眼中燃烧着强烈的恨。
深吸口气,她努力的扯出一个笑容,转身朝房间走去。
她才将门打开了一个缝隙,房内立即传来一阵沙哑的尖叫:“不要!出去!出去!”
“妈,是我。别怕!”夏雅妮快步走到妈妈身旁,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妈妈好不容易丰腴的脸庞被打得鼻青脸肿,右眼比左眼足足肿了两倍大!
“妮妮,把门关起来,快点!不然夏庆元又要来了!我好怕……”柳成君一手死命的抓着夏雅妮的手臂,一手战栗地指着门口。“快去关门,夏庆元会跑进来打人!”
夏雅妮安抚的拍拍妈妈的手,顺从的走去关门,只有握紧的拳显示了她的愤恨。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还痛不痛?”夏雅妮走回妈妈的床边,抱着她的肩。妈妈双手缠满了绷带,能不痛吗?
“那个人打我!”柳成君像个孩子一样地哭诉。
“我已经叫警察来捉那个人了。”
“他头上戴着黑色套子,可是我知道他是谁!”柳成君眼睛大睁,惊恐的说。
“戴黑色套子?”夏雅妮气得身子不住地发抖。那个人以为这样他们就无法指认他吗?她脸色不变,然而抱着母亲的手却轻柔的摇晃着,“你好勇敢哦!等劭光回来,我要他去买个蛋糕给你,好不好?”
“好。”柳成君咧嘴笑了。
“那个坏人说了什么吗?”她拿起一把梳子替妈妈梳头发。
“他说这是我不好好教孩子的报应!他用手打我,还用脚踢我的肚子。我很痛,他还一直踢我!”柳成君抖着身子,“他一直踢我……”
“他不会来了,警察会把他捉走的。”夏雅妮安抚着母亲。
“警察会来捉他吗?”柳成君害怕的抓着女儿,“要是捉不到,他会不会又来打我?你不要走,待在我身边,不然他又会来打人。”
“妈!”夏劭光突然冲进门,让柳成君吓得从床上跳起来,躲到墙角。
“不要打我!”柳成君抱着自己的头,蜷着身子。
“妈!是劭光啊!”夏雅妮迅速的跑到妈妈身旁,抱住了他。
“是我啊,妈妈!”夏劭光也走到妈妈身旁,蹲在地上与她平视。
“呜呜呜……”柳成君靠在夏雅妮的肩头,低低地啜泣起来,小小声的哭泣听起来让人心酸。
“那个王八蛋戴了黑色头套,我们没办法指控他。”夏雅妮回头望向神情已然转为冷硬的弟弟。
夏劭光伸出手握着妈妈冰冷的手,“我待会儿到楼下问问有没有人曾经在今天看到过他。他不可能一路戴着头套上来。”
“这儿龙蛇杂处,没有人会自己跳出来惹麻烦的。他们躲警察都来不及了,哪可能出来作证!”夏雅妮坚定的看向他,“除非我们能全天候守着妈妈,否则那个卑鄙的家伙还是会来勒索我们。”
“你的意思是……”夏劭光努力的保持脸上的平和,以免惊吓到母亲;而放在身侧的手却已经紧握至青筋毕现。
“我们要离开?”
夏雅妮微抬起下巴,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有些心酸的感觉。
舍不得啊!她不该开始这段感情的。在她还没有能力保护妈妈之前,在一切都处于不稳定的状况下,谈什么情、说什么爱呢?
“离开”不过是两个中国字,为什么她的心却因为这两个字而疼痛不堪?
“搬家有用吗?那个家伙知道我们读哪间学校,他可以到学校找我们,甚至跟踪我们。为了钱,他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夏劭光极力让自己的声调平稳。
“我指的是……离开这个都市。”她压低了嗓音,扶起妈妈疲累的身躯。
夏劭光帮忙将妈妈扶到床上,为妈妈摆正了枕头、盖好了被,看着妈妈垂下眼皮,慢慢地陷入睡眠之中。
“你要休学?”夏劭光不赞成的摇摇头,与姐姐并坐在床边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