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扬州城郊外,一向平静无哗的永安村,突然整个活络了起来.村中唯一一条对外的大石板路旁,黑压压地挤满了人,个个皆引颈企盼,朝着路的尽头努力张望.
震天的锣鼓声夹杂着炮竹声响起,人群也跟着兴奋地欢呼起来,其盛况,就算是当今天子出巡也不过如此.
那可不!今儿个可是最受他们爱戴的望月堡堡主成亲的大好日子,对于他们这些升斗小民而言,冷傲霜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丝毫无逊于皇帝.
只因?永安村民的生计,绝大部分都依附着望月堡;不仅如此,望月堡更主动肩负起捍卫家园的重责大任,使盗匪碍于其威名而不敢肆意侵扰,长保永安村安居乐业,谁敢说不是望月堡居功厥伟呢?
这会儿,他都怀抱着自家人办喜事的亢奋心情,个个扶老携幼,夹道欢送望月堡堡主冷傲霜远赴五十里外,去迎娶新嫁娘──富商凌云的掌上明珠爱凌翠儿.
“小狈子,你看到了吗?”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兴奋地问着爬坐在矮墙上的孙子,风霜的面容上堆着满足的笑意,彷佛是他自个儿娶媳妇般的欣慰.
小孩脸上有着同老人一般的笑容,拉长脖子努力地望,一边兴奋地直嚷嚷:“看到了、看到了!爷爷!”
当然小狈子没有老人那般的心情,但却是真心露出满足的笑容,只因?这是他长这?大以来所见过最盛大、最隆重的场面.
石板路的尽头,缓缓出现一队阵容浩大的吹鼓手和望月堡的待从,后头则跟着一车车的聘礼、喜饼,和那小狈子从未见过堆得像座小山似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他目瞪如铃、惊叹不已!
在迎亲队伍的两侧,则分别跟着冷傲霜的六名贴身护卫;他们一向严肃、机警的神态,也因这热闹的场面而缓和不少,个个皆面露喜色.
“恭喜堡主──”
“贺喜堡主──”
一时间,欢呼喝采声高扬了起来,几乎掩盖过震天的锣鼓声.
远远望见骑在马背上朝着人们微笑致意的冷傲霜,老人心中不禁升起一股与有荣焉的骄傲感受、毕竟,他也是打小看着堡主长大的人.
想当时,老堡主年近四十才得到这唯一的孩儿,冷傲霜真可说是集所有恩宠于一身;更难得的是,小小年纪的他不但未恃宠而骄,反而乖巧懂事,对人客气有礼,就连对他这个在堡中打杂洒扫的老头也不例外,总是老伯长、老伯短的,让每个人都忍不住想将他当宝贝般的捧在手心上呵护、疼爱.
一眨眼,他已从那讨人喜爱的小女乃娃,长成如今这个风度翩翩,且能独当一面的少年郎......
唉!老人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今儿个若真要唯一美中不足的遗憾,那就是老堡主夫妇无福亲眼看见他最疼爱的儿子娶妻生子、扬名立万了.
三年前,老堡主夫妇相继撒手西归,冷傲霜年纪轻轻便贵?一堡之尊.他没有因少年得志而意气发、乱了分寸,对人依旧客气有礼,并承袭父志照顾村民,且虚心求教于有经验的老者,终将望月堡经营得更加壮大,威名更盛其父.
如今眼见受人爱戴敬重的冷傲霜娶事了,老人不觉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爷爷,您怎?哭了?”小狈子一脸不解地看着老人.
“傻孩子,爷爷是喜极而泣,高兴得哭了.”老人眼角还盈着泪,嘴角却高高地扬起.
“怎?高兴也会哭?”小狈子耸耸肩,很快转移了注意力,再次朝盛大的迎亲队伍望去.
浩浩荡荡的队伍渐渐离开了视线,但人群仍舍不得散去,个个无不希望能见到冷傲霜尽快将新娘迎娶回来,好让望月堡以及永安村能再多添一分喜气.
直到锣鼓声已远得完全听不见了,人群才逐渐地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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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堡主!贺喜堡主!”茶店老板恭敬地迎上前来邀请道:“堡主,还好一段路呢,不如先在茶棚歇歇脚,让大伙喝喝茶水,也算是我和小柱子他娘对堡主的一点小小心意.”
冷傲霜不忍拒绝茶店老爹的一番盛情,又礼念大伙陪着他在骄烈日下走了大半个时辰了,便翻身下马,轻笑着致谢:
“那就麻烦您和杨大婶了,老爹.”
迎亲队伍就在茶棚四周的荫凉地方歇脚,冷傲霜则在六名贴身护卫的簇拥下,随茶店老爹走进茶棚,分坐在两张方桌旁.
一向热心多话的杨大婶可能是看到太多客人,今儿个显得特别沉默,只是冲着冷傲霜微一颔首,便急匆匆地忙着倒茶去了.
杨老爹提着茶壶走向冷傲霜一行人所坐的位子,将茶水分别注入桌上的杯中.这对他而言本是件极简单且熟悉的工作,但今儿个也不知是怎?回事,他斟茶的手意微微地颤抖,将茶水洒了不少在桌面上.
“杨老爹,堡主成亲就瞧您高兴得发抖,那等到将来小柱子娶媳妇,你不抖得更厉害吗?”叶千雪轻松地开玩笑.
他是冷傲霜六名贴身护卫中的首脑,也是与冷傲霜自小一起长大,情如手足的异姓兄弟.
叶家与冷家极有渊源,叶家父子早将望月堡当成自个儿的家,叶千雪的父亲叶清鼎跟随老堡主多年,更在老堡主死后辅佐冷傲霜,深得冷傲霜,深得冷傲霜的重用和信任.
叶千雪无心的玩笑却话却教杨老爹脸色一黯,但仅一瞬间,他又强挤出笑脸道:
“叶护卫说笑了,小柱子岂能与堡主相提并论.来,大伙喝口茶润润喉吧!”
?人纷纷喝了茶,惟独冷傲霜缓缓环顾着茶棚,轻笑着问:
“老爹,小柱子人呢?平时他不都陪着您和杨大婶在这做生意吗?今儿个怎?不见他?”
如此并通的家常闲话,听在杨老爹耳里,却变得极具震撼,只见他愀然色变,愣在那里顿时答不上话来.
“小柱子病了,留在家里养病.”杨大婶提着空的茶壶走了进来,适时地替老伴解了围.
“是、是.....”在妻子以眼神示意下,杨老爹立即点头附和,但却又心虚地低头回避冷傲霜炯炯有神的双目.
冷傲霜豁然明白,难怪一向开朗、乐天的杨家夫妇,今儿个却显得慌慌张张、神情有异,原来是在?生病的儿子忧心.
他立刻关切询问:
“小柱子要紧吗?对了,前些日子正好有个朋友送了我上好的灵芝,这样吧,我尽快派人把灵芝送过来,相信小柱子吃了以后,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强烈的罪恶感啃噬着杨老爹的心;冷傲霜的宅心仁厚这会儿却像把刀,剌得他心头绞痛不已,矛盾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强作镇定地说道:
“堡主,别费心了,那孩子只是染上点风寒,不碍事的.”
“是吗?那就好.”冷傲霜释然地点头,伸手去取桌上的茶水.
看着冷傲霜正欲举杯就唇,杨老爹冲动地想冲上去阻止他,但他才动了一步,看穿他意图的杨大婶柔时扯住了他的衣袖,满眼恳求地望着他.....
就在这犹豫的剎那,冷傲霜啜了口茶.
突然,茶棚外起了一阵骚动,冷傲霜不解地循声望去,乍然惊见一大队的吹鼓手和自己的随从,竟一个个瘫软地颓倒在地.
紧接着他身旁的方桌亦发出声响,他转头一看,发现五名护卫也无人幸免地趴在桌面上,痛苦地想移动无力的身子;而坐在他旁边的叶千雪则双手紧抓着桌板、猛眨着双眼,想眨去逐渐盖眼中的迷雾,使自己保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