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随他的要求,绽开腼腆的笑脸。当她的目光飘过整个会场,卜钰蕾震撼哀伤的面庞形成一道强烈的光柱,刺痛地射进她眼眶,她仿佛冻结一般瞅着朝颜,那姿态令人同情而不安。一股窒重的罪恶感席卷了她。有人同样受到了打击!
游深哲和其他人一样,都被"误导"了,对眼前骤变的安排感到意外及不可思议。
朝颜不是没有对象,她的对象就是须句怀!若是如此,他的一切疑惑就有解释了,他怎没早些看出来。他觉得自己迟钝极了。
有人靠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他低头,是游深怡。
“这就是……原因吗?”他问。
她没答话,还是拍拍他的肩膀、这就够了,他了解了。
"另外还有一项讯息必须在此说明,很遗憾,这并不是个好消息。基于健康理由的考量,本集团的重要元老卜总事已于日前提出退休的申请,为使卜老能安心调养身体,我已经批准,腾空下来的职司权务将由以下几位主管暂替……"似乎嫌今晚的节目不够精采,须句怀冷不防又抛出了这一个意外。
"为什么?”
私人休息室隔开了外界的骚乱、揣测,另成一团风暴。卜钰蕾的声音颤抖,虚弱地挡在须句怀与朝颜面前,她身上蜜腻腻的红色在都成了反讽。不可能,她不相信怀会这么对她!然而须句怀的眼睛冷淡得不见一丝感情。
"你太激动了,钰蕾。"他说,带着无情的嘲弄。
"怀,这是怎么回事?”卜夫人也走上前,必须弄个清楚,这样没来由的转变教她如何接受。这孩子糊涂了吗?他没有道理这样做。
"你开玩笑的,对不对?你不会……不要我的,我们明明说好,怎么会变成朝颜?要和你订婚的是我,她什么都不是!"
朝颜脸色一白,看看卜钰蕾的咄咄逼人。
“很遗憾,她现在‘是’了。”
“怀——”
“钰蕾,我向你求过婚吗?”他突然问。
"当然……”她一怔,忽地倒退一步,所有的确定一瞬间被模糊。"你是这个意思的,不是吗?”
"是吗?”
"你骗我!"她无法承受。
"我只说了我准备订婚,并询问你们的意见而已,是你自己误解了。"这根本是玩文字游戏,任谁都明白。
"你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他的温柔,给她的期待,全是假的?”
"是的。"他答得犀利而干脆。
“我爱了你这么久——"
"已经够了。"他若一展柔颜,可以融化每个女人的心;但当他收起温情,就是根荆棘。
卜钰蕾摇着头,一直拒绝相信今晚发生的事。"没有理由,你没有理由这么做,除了我和爸爸,还有谁值得你相信?你明知道我们的死心塌地,爸爸对公司赤胆忠诚,他一直帮着你,他根本不曾提出辞呈——"
"没有吗?”须句怀浅笑,"很快就会有了。"
"怀。"卜明达脸上有一层被羞辱的难堪,"你……觉得公司不需要我了可以直接明说,我会尊重你的意见。好歹我也是老董事长信任的人,这几年尽心尽力为公司卖命,你不应该用这种方式……"
"叔叔,你最近特别忙啊,和那些老朋友都叙完了吗?”
他脸色顿时大变。
"你们都商量些什么,退休生涯规划?"
"你——"
"什么意思?"卜钰蕾听不懂,但知道有些不对劲。"爸爸!"
卜明达目光闪烁,不敢看自己的女儿。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叔叔,我给你的‘惊喜’怎么比得上你送我的呢?"
"怀,爸爸他做了什么?”
"你父亲私下串连保守派的董事,以高价秘密收购他们所持的股份,预备在董事会时运作,撤掉我的职位取而代之。"
"怎么可能?爸爸不会做这种事的,绝对不会,一定是误会,何况他根本没有能力收购其他董事的股份,你冤枉他了。"卜钰蕾肯定地为父亲辩驳。
"他有。是不是,叔叔!"须句怀面无表情,眼睛迸着清冷的光芒。"只要利用开发案促使投资信心炒作,双倍的甜头让他们抛空,之后再借股东搬风的乱流压低买进,加上这几年你以人头暗自收购的有效证券,对我的头衔确实形成一大威胁。况且还有那么多受你拉拢的董事为靠山,这么庞大的压力,届时我不屈从也不行。"
"即使如此也不可能"卜钰蕾的话又被须句怀打断。
"他已经和美国的提斯集团谈妥条件了,财力后盾不是问题。"
"你一直在调查我?"卜明达问,领略到了须句怀的深沉、可畏,他竟从不曾察觉。
"彼此彼此,比起你的老谋深算,这不算什么。我爷爷当年是病糊涂了,才会看不出你老实面具下的野心,他怎么也料不到唯一信任的‘忠臣’为了权势和,竟不惜瓜分他一生建立的心血。你实在很会演戏呀,叔叔,傅民当时是替你顶罪的吧,所以你才会为他求情。不只是他,你还收买了不少喽罗帮你作帐,瞒天过海吸取鲍款,这些把戏我早已看透了。"
没有什么人是忠贞不二的,他很久以前就清楚这个道理,他其实从未真正信任依赖过卜明达。这老家伙可以戴上慈祥忠厚的面具,他也可以付出虚假的温情;他利用他巩固在公司的声威地位,他也同样利用他的能力帮助自己。现在,整个集团的权力运作都在他手中了,而卜明达也终于露出把柄,须句怀便选择最高明的方式将他从公司除名。
“你甚至以为献上自己的女儿,就能牵制我,即使最后露了相、撕破脸,也还有筹码。”
卜明达摇摇晃晃,站不稳了。
"是真的吗,爸爸?”卜钰蕾问得小心翼翼,深恐答案是自己最不想听的。"不会的,我不相信你会这样!"
须句怀冷冷地笑了。"很可惜,我少了一点点你以为的天真。"
瞬间,卜明达仿佛老了十岁,面色蜡黄,温厚的容颜不见了,贪私的野心亦被击溃,只剩下狼狈的皱纹。他看着女儿,声音沙哑,"一辈子为人奴才,我怎么甘心呢?”
卜钰蕾要崩溃了,父亲居然真的——
"你好厉害,我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你却模得一清二楚,为什么?"他问须句怀。他藏了许多年,连妻儿都不知晓。
"因为我从来不曾对你放心。而那些与你接头的人,不少都是我的安排。"
至此,朝颜完全明白了,为何须句怀说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因为他要清算!
她更讶异的是,自己待在他的身边这么久,竟丝毫不知。他把一切一切藏在心里,暗暗反扑。
"反间计,好厉害呀……你比你爷爷还行,青出于蓝,是我低估了……"卜明达面容扭曲地笑看,脚步踉跄。他戏演得好,唬过了须句智柏;须句怀更行,一个转眼便扳倒了他。而最悲哀的,莫过于卜钰蕾了。
她不安地走向须句怀,近乎绝望地问:"你对我从不是认真的,只是利用我?”
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不见对她的一点怜惜,这才是他对她真正的感觉。
"对你们来说,我的意义不也仅于此?"
"不是!怀……"她乞怜地唤着,"我是真心的,你明知道。"
"你只是你父亲的棋子。"
"我什么都不晓得!"
"是呀。所以我过不会委屈你的,钰蕾,我说话算话,你的经理位置还是保得住,不必担心。"
这是什么?一点施舍?她怎么可能还待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