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陷害他了吗?我朝皇帝上过奏章,谏他死罪了吗?”她的声音变得逼人,带着种悲愤的味道。
“你这样的做法,又有何不同?”
“当年他是怎么对我爹的,又是怎么害我任家一百多条人命的,你想过吗?”她清亮的眼瞳直盯着他,里头带着无比坚定。
“你真想报仇,就应该找奸党。当时就是范玖不做,奸党的人也会做,他只是错信,以为你爹真的有罪!”他不相信范叔会故意陷害她爹,在朝中意见不合的官员本就常互相攻击,当时范叔只是误以为她爹有罪。
“这世上济危扶倾的没有,落井下石的倒很多,我爹得罪他什么,为什么非死不可?”
“我相信范玖绝不是故意要害你爹的。”
“你这样说,杀人就不用偿命了?”她扯出一抹笑,冰冷得刺痛他的胸口。
“你这样做和奸党的人有什么不同?”
“是,是和你爹、你大哥没什么不同,你怎么不问问他,当初是不是他要范玖参我爹的?他们一向不和,你怎么不说这都是你爹的主意?”她气得朝他大吼,毫无理由的要拖齐海下水。
“你简直不可理喻!”这种说法根本不分是非黑白,她为了报仇,已经失去理智了。平日的她是那么冷静甜美,此刻却因为太过愤怒,毫无理由的要将他爹搅入其中。
她不可理喻?他是这样看她的,他根本就不懂她的心情。当初若不是范玖那奏章直指她爹,也许舅舅来得及找到证据,证明她爹的清白!
“好啊好啊!范玖没有错!你爹没有错!就是我爹该死!”
“流霜──”
他伸手想拉住她,却让她一手拍开。
“你和你爹一样,你们都一样!”
“你冷静下来!”他抓住她的双肩摇晃,终于失去冷静,一直压抑在心里的疑问也爆发开来。“就算你报仇心切,也不该利用我──”
她僵住身子,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无法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她利用他?他说她利用他!
“你是这样看我的?”她深深吸了口气,不再在他掌下挣扎,平静的模样,让人觉得不对劲。
“我说错了吗?你利用我报复范叔,要是他真的入罪,你不会良心不安?”他知道为了她爹的事,她费尽心力,但她不该用这种方法。
看着他的眼,她感觉自己分了神,一半心痛心碎,不知道他竟是这样看她,另一半却又像残存的良知,告诉她这么做,她的行为的确和奸党无异。
“你好啊!我就是利用你报复范玖,我就是看准了你是齐日阳的弟弟,我就是从头就开始计画,只可惜功亏一篑!”扳开他的手,她用一种清楚又冰冷的声音说着。
“你别胡说。”如果她说的是真的,为什么看他的眼神会载满伤痛?
她把话说得绝情,看着他的眼神却是那么心痛,一瞬间,他的心狠狠揪紧,知道她不可能冷血的算计这一切,将他当成报复的工具。
“你不就是这么想的,我算计你,我利用你?”她抖着声音,脸上居然还能露出笑容。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知道自己说得太过分,她笑得那么美丽,却又那么伤痛。
他是不是伤害了她?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了。”她退了几步,感觉到心痛心碎,再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
“范玖的事──”他的声音猛然停住,她冰冷的眼神直刺他心头。“你好好冷静下来,事情我会让齐日阳处理,你──”现在再说什么她也听不下去,他只能要她先冷静下来。
“事情我再也不管了,那是你们齐党的事,齐二公子。”她清冷的声音落下,对他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扭曲。
“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好不好?”他知道自己说错话,现在她是不可能听得下的。既然他再说什么她也听不下去,再过几天,等她冷静后他们再谈。
她看着他,失神的摇了摇头,决绝的转身离去。
背着他,所以没见到他抬起又放下的手,背着他,所以没见到他张口却说不出话。
静静站在园中,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只能等她冷静下来,到时她应该能听得下他的话吧!
等他替她爹平反,她的心情应该会好一些,或许那时她就不气了。他们之间的事,到那时再好好谈开吧!她实在没有必要为范玖生他的气。
然而,实情却是他一点也不明白她的心思。她气的是他冲口而出的话语,不是他身为齐海的儿子。她气的是他伤人的话,不是为他维护范玖。
要是他能明白,也不至于伤了她的心,却还不知及时补救了。
第十章
“舅舅要见霜儿?”穿过曲廊,任流霜来到被重重回廊及大小花园包围的院中苑,每当嘉王有事要与她商量,总是会选在这个地方。
“有封信给你。”嘉王递给她一封信,其他的话要等她看完信后再说。
任流霜接过舅舅手上的信,低头一看,没料到竟是父亲的好友,裴叔写来的信。她和裴叔已有六年不见,任家抄斩后,她与母亲搬回王府,从此两方就断了音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裴叔居然会来信?
展信后,让她惊讶的事还在后头,原来母亲死前一直和裴叔有联络,到了下个月,母亲就逝世满三年了,在信里裴叔问她,愿不愿意嫁到裴家,做裴大哥的媳妇儿。
在她爹在世时,两方就已经提过这件事,只是没有定下名分。裴叔问得客气,说若是她有了意中人,尽避回绝便是。
“舅舅……”裴叔还寄了另一封信向舅舅解释这件事,给她的信便是要问她的意思。
“你和齐家二儿子的事我听说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舅舅一向神通广大,他会知道这件事一点也不让人惊讶。昨日她和步寒川在后花园的对谈,想必有不少人躲着偷听吧!
“我还不想嫁人。”在遇见步寒川之前,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婚事,在遇见他之后,她从没考虑过嫁给别人的可能。
然而他却伤害了她,以她现在的心情,不论嫁给谁,都对那个人不公平。
“嫁得不好不如不嫁。”嘉王对自家人一向偏私,若是流霜真无意嫁人,王府也不在意养她一辈子。“若不想在京里待着,就挑一处别苑散心吧!”
她垂下眼睫,神色黯然。“等事情了结后吧!”
“范玖的事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对这件事还拿不定主意。
“你若真想要他死,只要一句话。”只要朝他开口,多得是办法让范玖付出代价,可是流霜却不曾向他要求。
“我……”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为难范玖,但步寒川的一番话确实点醒了她,再这样下去,她的行为的确和奸党无异。
“你本就不想要他死的,不是吗?”她只是想给范玖一个教训,不是真有意要范家上下赔命,否则她何必用这么迂回的方式。
“若是没有人参范玖,这点证据要不了他的命的。”只要让他知道,当年她爹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那也就够了……
突然间她才明了,人命有多沉重,她原就无意要范家赔命,只要范玖得到应有的教训,她也没有什么好计较了。毕竟她真正该怪的是奸党,若是范玖不上那封奏章,也还有奸党的人会做。
“剩下的东西,你打算怎么办?”嘉王知道外甥女手上还握有关键性的证据,那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霜儿会好好处理的。”心里有道声音喊着,把那些详细记载金额的帐册交给齐日阳,他会秉公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