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想到一件怪事!”珠儿突然开口,像是又想起什么。“我和阿丁变市子时,有个卖茶的大叔神秘兮兮的,拿出了一团用油纸包好的茶团,那茶看来不是普通人家喝得起的,几乎……和王爷喝的……”珠儿没有再说下去,怕会对王爷不敬。“我和阿丁忍不住,上去问了价钱,想不到虽然贵,却比想像中便宜多了,但奴婢还是喝不起。”吐吐舌头,珠儿认命的说道。
“那茶……有人买吗?”任流霜眯起眼,却又甜甜笑了。
“有人问了价钱,像是总管模样的。”
“哎呀!我若是总管……”一名婢女压低声音,接着说道:“就把所有积蓄拿去买茶,回来后用高价填进帐簿,那不就赚了一笔吗?”还真有生意头脑啊!
听了这话,一群姑娘笑成一团,推推闹闹的,在任流霜面前已经毫无隔阂,真正和小姐打成一片了。
看着她们的模样,任流霜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知道茶叶在哪儿了!
☆☆☆
饼午不久,一封信让人送到枢密府,指名要给步寒川的。
飞扬的字体写着他的名字,信里的内容简单,几乎要和他写信一样简洁了,只是写信人似乎是故意的,信里的字句写着──
我知道茶叶在哪儿了,今晚五更,州桥前见。
记得扮成管家模样。
还有,东西我是不会还你的。
霜
信只写了这样,反覆看了几遍,确定没有别的内容。他感到哭笑不得,知道茶叶在哪儿了,可是为何要约在五更见,还要他扮成管家模样?
东西指的是他的玉牌吧!想是他留下了绣荷包,她便留下他的玉牌。
她啊!是故意要他心神不宁的,现在他记挂的不是茶叶,不是玉牌,是她。终于有些了解,她接到一封没头没尾的信,是怎样的心情了。
“寒川,听说你有信。”齐日阳跨进他所住的院落,心里知道信一定是任小姐差人送的,明明很想看,嘴上却问得客气。
“你想看?”这是齐日阳的宅子,有什么事是瞒不了他的。唯一让步寒川觉得碍眼的是,他明明很想看,却还装出一脸无辜的笑容。
“想。”脸上的笑容扩大。
“你笑得好假。”将信递给他,步寒川做下结语。
不看他笑容僵在脸上,他迳自端起茶杯,喝口茶水。
“怎么可能……我──”齐日阳有些受到打击,他的探子遍布天下,到现在还没有关于茶叶的消息,任小姐怎么可能比他先知道?!
他……他要跟去看看!
“你别想。”
冰冷的声音打在齐日阳脸上,他还没出口的意图被看破。
“可是──”
“想都别想。”
步寒川冷酷的不理会他的哀求,只是抽走他手上的信纸,转身便出了房间,一转眼已经不知去向。
“寒川──”别走得这么快,让他跟啊!
☆☆☆
五更前几刻,州桥前。
一道修长的人影从南方走来,一路上,那人显得有些别扭,不是拉拉自个儿的袖子,就是扯扯衣襬,像是对这打扮很不习惯。
袖子太短了!
步寒川看着身上的衣物,这是向枢密府管家借来的,还记得下午向管家开口时,管家不敢置信的模样,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个时间扮成管家,能做些什么?
远处,一道粉色身影从正北方走来,那人做丫鬟装扮,头上梳着双鬟,脸上薄施脂粉,是个漂亮的姑娘。
当那姑娘上了桥,他便看清她脸上的笑容,那笑容大得藏不住,明显是为了他身上的装扮。
“哎呀……这衣服太小了,呵呵呵……”衣服的质料不错,很有大户人家的味道,只是穿的人太高大,袖子明显短了几寸。
“你要笑便笑吧。”他叹了口气,看着她忍不住笑的模样,知道自己是拿她没办法了。
“你别气嘛!”讨好的挽着他的手臂,拉着他迈开步伐,不知要到哪里去。
“为什么要扮成管家?”从接到信的那一刻,这个疑问就在他脑中盘旋。
“因为今晚我是和管家哥哥幽会的小婢女。”抱着他的手臂,将身子倚在他身旁,她抬头甜笑着看他。
他微红了脸。她总是能让他手足无措,瞧她甜甜笑着,话说得不明不白,让人弄不清真正的意图。
四周静悄悄的,耳中却隐约传来极轻的声响,他的脚步一滞,僵硬的就要转过身去。齐日阳居然派人跟踪他,而且来的还不只一个。
“别去。”她扯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转身。“爱看就让他们看,反正一会儿还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他低头看她,脸上尽是疑惑的神色。
“你身上有银两吗?”她不准备解答他的疑惑,随口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伸手从胸口掏出一叠银票,他展开,递交给她。
“太多了,你待会儿可别掏出来吓人啊!”把银票还给他,她皱了皱脸,从腰间拿出一个青布钱袋,塞到他手上。“记得,等会儿都让你付钱,就用这钱袋里的银两。”
“为什么?”用她的银两?
“哎,你只是一个管家,哪儿来那么多银两啊!”等会儿要真让他把银票拿出来,不吓坏人也难。更别说因此让对方起了疑心,就无法引蛇入洞了。
转进相国寺旁,两人进了东十字大街,步寒川没料到前方居然灯火通明,吆喝声不绝于耳,夜市的景况热闹非常。
“这么晚了夜市还没散?”他记得在三更后,夜市就该散了。
“夜市早散了,珠儿说这叫鬼市子,要是买完了东西,还可以到马行街铺席吃些东西呢!”挽着他的手臂,两人就像一对普通的小情人,趁着天亮前到鬼市子幽会,甜蜜的模样,与其他人并无不同。
街前几个摊子散置著书画、古玩、珠花首饰,看顾的只是寻常打扮的汉子,让人不明白怎么拿得出这么好的玩意儿。不过也不必思虑太多,这鬼市子,本就是见不得光的,说不准是哪儿流到京里的赃物呢!
几名华衣公子在摊前看著书画,大约才从妓馆出来,打算闹到天明,先在这鬼市子绕绕,一会儿喝过茶后,再行返家。
“我们过去看看。”摊前展示着几幅字画,有些像是出自名家手笔,或许是赃物,或许是仿作,买或不买,端看买家眼光了。
“大爷、姑娘,看看啊!”摆摊汉子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随口招呼着。
“这是齐海的字,不过是仿的。”翻看着桌上字画,任流霜朝他皱了皱脸,惹得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摆摊的中年汉子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在摊子上寻宝,本就是凭个人眼光。
“哎,这是张萱的美人图!”任流霜一喊,一旁的华衣公子身子一震,赶紧靠了过来,也想看看是不是真迹。
“的确是真迹。”那公子抖着手,探问的眼光看向任流霜。
“我可买不起,公子喜欢,尽避买了便是。”朝那公子摊摊手,她一脸无辜的模样。
“你喜欢?”他的声音轻轻从耳边传来,握上她小手的力道很坚定。
“不喜欢,走了。”摇了摇他的手,她朝下一摊走去。
“小娘子!”那公子的声音传来,两人回身看他。“你若是有喜欢的字画,在下买下送你。”
任流霜微一皱眉,像是想说什么,却又作罢。“不用啦!”拉着身边的人朝他摇摇手,两人便朝别处走去了。
他注意到,她原先想说什么的,却不知因何作罢。莫非摊上有她想要的字画,却不便买下,只好看看就走?
暗自转身注意着,摊上挂出的到底是哪几幅字、画,或许过几日他能找出,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