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拉下靴子,心里纳闷,不知道沙维奇在魏律师那儿接到修理农庄的帐单时,会有什么反应。她耸了耸肩。为每一件小事担心是典型的女性作风,她会改掉这个习惯,安妮坚定地告诉自己。
维奇在伦敦第一个找上的就是魏律师,他已故的好友蓝洛斯向他推荐过他。见过他后,维奇精明地衡量着对方的能力,决定成为他的客户之一。
“做生意的第一件事是开个银行帐户,”维奇说道。“我以前的海外交易都是用莱德银行的户头,但如果你能在巴克来银行那儿争取到较好的利益,也可以选择那儿,这件事让你全权决定。不过你最好先和他们约定好时间,我几个小时后要叫人送几箱金子过去。”
魏律师强迫自己不要为之动容。“你的金子用箱子装的?”他问道。
“是的,正确来说共有十二箱。”维奇回答道。
“每个箱子里大约有多少金子?”魏律师礼貌地问道。
“大约二十万卢比。”
魏律师怔了一下才有办法计算,他的新客户拥有两百五十万镑的金子的身价!魏律师不由得肃然起敬。这是他接过最有身价的客户!
“我这里有一张单子,你可以要你的职员给我一些适合做生意的地方的地址吗?我还需要交通工具,此外,我似乎也需要好裁缝,我到英国后,人们一直瞪着我瞧。”
魏律师召来他的职员,将单子交给他,他私下叮嘱了他几句,要他只列上一些最好的地方。
“我在格文沙那儿要韦威廉替我建幢房子,我存了钱让他随意支用,但我猜想他现在已经超支了。我会叫他以后把帐单寄到这儿由你看过。我现在最需要的是在伦敦有个居住的屋子,我今天就需要,但我可以容忍到明天。这期间我会住在沙佛利旅馆。”
“沙先生,我可以看出你是个讲求实际,直话直说的人。”魏律师说道。“要在今天买到房子是不可能的,也许你可以先在旅馆住上几天。”
“我已故的朋友蓝爵士向我保证你的能力极强。”沙维奇指出。
魏律师一直想和他谈到他监护的两位蓝家双胞胎的事,现在正是机会。“已故的蓝爵士在城里的考南街上有幢房子,既然你代管蓝家的产业,你何不善用一下?房子里设备齐全,屋里也有仆人。这可以给我们充分的时间,为你买到最合适的房子。”
“这个建议有价值,它倒是解决居住问题的权宜之计。我还没见过我的被监护人。”
魏律师坦白道:“他们非常年轻,而且一直住在乡下,他们不像城里的那些年轻恶魔一样的世故。我可以告诉你,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像话。你不在英国这段期间,真是世风日理,道德沦丧,不过蓝安利爵士不会给你惹麻烦,他是个个性和善,讨人喜欢的男孩。”
维奇看向他。“为什么我觉得你还有言外之意?”
魏律师清了清喉咙。“是那个女孩,蓝安妮小姐,先生。她父亲去世后不久她来过这里,要求知道她父亲留给她多少钱。我对她保证她的嫁妆存得好好的,但她又想要知道她能不能挪用它来生活。我告诉他你控制着她的财务,她就发脾气了。之后她就到处购物,并把帐单寄过来让你处理。”
“让我看看。”维奇道。
维奇很快地翻看它们,大部分都是用来买女性的衣物及饰品等的,加起来还不到一百镑。另有几张帐单是用来支付修理佃农的屋子的费用。
“由我的帐户里提钱付清它们吧。就我所知,安利是按季收到零用钱的,那笔钱那么少,我真不知道他怎么过活,你最好把他的津贴加倍。我打算在伦敦这些要紧的事办完后,就到斯托拜访他们。”维奇站了起来,“好了,今天暂时就到此为止,魏律师。你可以在考南街的屋子找到我。”魏律师将写着住址的纸条给他,两人用力地握了手。
沙维奇决定用走的过去,距离并不远。一路上他想着双胞胎的事。女孩听起来就像她的母亲——女人在碰到钱的问题时都一样。男孩听起来就比较不那么世故,而且讨人喜欢。他希望他们能成为朋友。
维奇知道一路上他吸引了许多人的注目,但他自己也开始注意起伦敦街上的人。老天!人们的流行究竟变成怎样了?他是街上唯一不戴假发的男性。大部分的绅士都穿着缎料紧身长裤,富丽的织锦背心及蕾丝高领衬衫。维奇觉得他们穿着倒比较像是舞会中穿的,一般平实的服饰哪儿去了?
他看了一、两个男人穿着红色的高跟鞋。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学女性的流行?伦敦一向流行得比较古怪些,但老天,路上他经过的每个男人都显得可笑的娘娘腔。还有不少年轻人在脸上抹粉、戴耳环并带着扇子,他留在印度期间,这个世上的人是变疯狂了吗?
两名年轻人悠闲地靠在一间巧克力店门口,一个人的背心上绣着蝴蝶,另一个人在金色蕾丝边的外套胸前别朵花。维奇轻蔑地看着他,年轻人也抬起眼睛,打量着这位黑发、高大的外国人,打了个寒噤。
维奇终于将目光掉离开了男人身上,改看向女人。稍早街上只看到一些较下阶层的女子,过了中午后,一些时髦女子逐渐露面了。她们穿着一身繁复的威尼斯蕾丝,扑着白粉的假发高高耸立,假发上饰满了花朵及鸟儿,大多数由仆人提着东西。维奇早知道女人一向更追逐流行,对她们爱戴的高角帽,或眼角、嘴角故意贴来吸引人注意力的黑痣,他并没有挑挑眉。然而当他看到一位时髦的女性带着个黑人男孩跟在后面,牵着只用铁炼炼着的猴子时,他不由得愤慨不已。
回到沙佛利后,维奇写了张便条,通知蓝安利爵士他已回到英国,要求在他买到自己的房子前,允许他使用考南街的屋子。这只是个礼貌的通知。在信寄到斯托前,他早就搬进去了。信末他附加上他会在下周去造访蓝庄。
蓝家在考南街的门房费顿礼貌地迎接沙维奇,听到对方是已故的主人在锡兰的邻居及好友时,他的态度变得热络了些。屋子里还有一位厨子及一位年轻女仆。朱太太及朵拉偷偷打量着来自印度的奇怪三人组。朵拉低语道:“看见他们的脸吗?”
朱太太不赞成地抿了抿唇。“异教徒!我痛恨他们!”
朵拉嫉妒地打量着琳娜富有东方韵味的美。费顿带着沙先生到主卧房,但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安置另外两人了。他看见布约翰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衣服,头巾上还别着红宝石,推断他可能是位来访的印度王子,那位印度女郎则是他的女眷。为了安全起见,他给他们各安排了一间卧室。沙先生似乎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递了一个基尼到他手上。费顿松了口气。
“稍后还会有行李由我的船上送过来,约翰会负责处理。”维奇决定稍后和仆人私下说句话,让他们接受约翰及琳娜。“我要下去和其他仆人碰面。”维奇道,提着八哥笼和费顿再次下楼。
维奇将八哥笼子放在入口的玄关上,之后他走到厨房,自我介绍。
“无疑地,你们会觉得我由锡兰带来的人很奇怪,我的人习惯指挥一大群仆役,可能他的作法会显得高压一些,我希望你们尽量和他配合,有问题再找我。”
朱太太显得不自在了。她看得出眼前男子的威严,但她不习惯服从外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