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逼我!”东祈吼了回去,怒瞪着将下巴抬得高高的西遥。
他做得还不够吗?是不是非要他亲手处决所爱的女人,所有人才会为他的大公无私感到满意。
“没人逼你,是你自己在逼死自己,你看你变成什么样子?昔日鬼域英姿奂发的少主到哪儿去了?我那公私分明的大哥又到哪儿去了?难不成你非要亲眼看着王父多年的心血落入他人的手上你才甘心!”痛得睁不开一只眼,西遥龇牙裂嘴的同时还想着他的脸要肿多久才会恢复原状,而他的话针针见血的刺中东祈的痛处,让他顿时成了受伤的狮子。
松开手,他狼狈的靠着墙,盘踞在脑子里的是她深刻的爱恋,谁来告诉他,这份情他该怎么还?
“她爱我……”只手蒙住的不只是脸,还有进退两难的心。
西遥愣住了,为眼前那对松垮下来的膀子感到愕然,他没想到老大居然爱那女人到了折磨自己的地步,更进一步的正在摧毁自己。
一句话改变了他咄咄逼人的姿态,西遥想起在中原时那个野女人提过的事。
“宋的大官里有个叫官晋之的,挺在意那个女人,只要我们告诉他楼轻舞是楼阳的女儿,於公於私,我想他会很乐意我们把她交给他,只要他肯答应放南昊回来。”
“你要我把她交给别的男人?”抬起的两只黑瞳里镶着茫然。
“这是最好的法子,对你或对她都好。”虽然他打心底不想原谅那个女人,但只要老大能重新振作起来,饶她一命也算值得。
尽避心里有千百个声音在挣扎着,东祈却说不出任何理由来拒绝西遥,他是鬼域的少主,责任是在维持这片土地上的和平生活,而这份他一直努力扛起的责任就要让他失去她,不管他有多么的不愿意他都要失去她了。
“忘了她吧,老大。”
忘……要是能忘,心就不会空得那么厉害了。
***
交换的事很快就有了结果,官晋之似乎是在一接到信就不加思索的答应这件事,凭藉着他在朝中的势力,让带军的将领也只能乖乖的听命行事,看来不爱江山爱美人不止是皇帝的专利,就连平常仁义道德挂嘴边的文人也是一般。
“他们答应用三少换你回去,再过几日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将装食物的盘子放下,鬼方瞄了瞄没有动静的人,怪了?怎么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高兴。
“东西我搁在这里了,那……那我走。”该传的话他已带到,交换人质的这件事几乎已经底定,这样也好,早点让她走少主就不用再痛苦的面对群臣和二少给他的压力。
“鬼方。”坐在石床边,楼轻舞低低的开口叫住表方。
“什么事?”
“能麻烦你一件事吗?”抬起的眼睛,竟是无比的平静,甚至忘了该怎么笑。
“这……”一听到这个鬼方就害怕,怎么每个人都爱找他的麻烦?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这件事很重要,关系着鬼域和东祈的安危,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拜托你一定要去一趟。”
看她执着的样子,鬼方仍是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她都要活着离开鬼域了;应该没理由骗他,但敌人终归是敌人,还是得防着。
“舞姑娘请说。”
“引筝居的床底下有一个木盒子,你把盒子里的东西交给东祈他自然会明白。”一直以来,她并不想报仇,宋的天子昏庸,就算她将这些证据拿出来,也改变不了楼家早被灭门的事实,当年的血案听说后来也是这么不了了之。
她只求过着平常的日子,忘记过去的一切,不让仇恨蒙蔽了心。谁知道终究还是敌不过命运的安排,遇上了仇人。原本她恨不得亲手杀了完颜宗弼,但当完颜宗弼提到姐姐的名字时微露的凄楚神情,那时她很想问他,他也曾爱过姐姐的吧?是不是这就是姐姐选择相信他的原因?
也许,姐姐死在心爱的人手中时,亦不曾恨他,她了解的,就算鬼方今天带来明日东祈就要将她处死的消息,她也不会恨东祈。
“那个盒子装的是?”该不会又想用什么手段来骗少主的感情吧?二少还特地交待他要小心,别又上她的当。
“一个秘密。”她祈求的看着鬼方不相信的脸。
“我跟你一样,不想东祈受到伤害,就当我求你,无论如何都要让他看盒子里的东西,还有……请他提防身边的人。”
“舞姑娘的意思是……鬼域还有其他奸细!”鬼方瞪大了眼睛。
“在你们不相信我的前提下,我能做的就这么多。”表情回复落漠,她也想亲自告诉东祈这件事,也想再跟他……说说话。
表方犹豫后,答应她说:“好,我会去一趟。”
第十章
宋军和鬼军约在离鬼域范围有一段距离的落日坡交换人质,而且要求人质只能由对方的一人陪同走到坡上,这也是有监於鬼军的强悍作风,怕突然遭袭。
有别於两方蓄势待发的人马,平静的落日坡金乌斜挂,秋天似乎急着离开,为即将到来的新冬做准备,空气中穿插着冷冽的北风,吹凉等待的心扉,沸扬的沙尘张显宋军人多的气势,反观鬼军这边的人马,只出动一队精兵,列队数排严阵以待,坐在马背上的人专注遥望前方,毫不放过对面宋军里的一举一动。
“他们派出不少人,我们要小心点,免得他们要什么花招。”西遥不相信宋军会这么安份,不会临时来个小动作。
“东西两处还有我们安排的两支人马,现在只等北拓带兵赶回来,我担心的是鬼域内部的兵力太弱压不住。”同样在观察敌军的东祈,不敢轻乎宋军的能力。
“鬼域里有鬼仆在不会有问题,怎么没看到鬼方?”西遥怀疑的问出口。
迟疑了些会儿,东祈才开口:“他去替我办一件事。”
看着东祈冷凝的侧面,西遥没再问下去,反正这女人都要送走了,老大死不死心都无所谓了。
站在高大骏马后面的娇弱女子,心思全放在同一个人身上。
他,和她第一眼看见时的感觉一样,头上的紫金冠像极了主人的傲气,一袭银白软胄耀眼夺目,直挺的背脊像是能担起所有的负荷,而那双黑眸总让她猜不透他的心思,看他高踞马背上的身形在落阳的投射下一寸一寸的拉长,延伸至她站的位置。
挪了挪脚步,楼轻舞小心踩着底下颀长的影子,感觉就像仍在他的怀抱中一样,心中漾起一丝丝的满足。
他瘦了,是又为了鬼域的事操烦所至吗?离不开的目光是不舍,更是无可奈何。
坐在马背上,东祈强忍着回头的冲动,因为他清楚那两道似水的双眸是落在谁身上,不能……他不能再面对那对哀伤的眼睛,再看一眼只怕会承受不了,他要她怨他一辈子,让他这辈子都在接受负心的惩罚。
“时间到了。”不想东祈还有半点后悔的空间,西遥的马转了个方向,横阻在这两人之间,连带斩断绊住他们的情丝,正好宋军那边的烟号升到空中,表明可以让双方的人质走到落日坡上,同时也惊动两颗等待却又受伤的心。
“你带她过去。”见老大迟迟不下命令,西遥便派了个士兵带楼轻舞走。
接获命令的士兵推着楼轻舞,催她一起往落日坡的方向前进。
余阳在后,看着黄沙一前一后印上逐渐远离的足迹,西遥的手及时按在东祈肩膀上,压下他差点就喊出口的制止。
“南昊就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