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始以为自己听错,停下按摩的动作,迷惘地看着她。
她坐起身,定定地看着他道:“我怀孕了。”
“是那一天……”他不敢相信地注视她仍然平坦的小肮,不能相信生命竟可在强迫的情况下出现一样。
她点点头,表现得极为平静,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龙始稍稍平静下来,马上把她拥紧。对她有孕一事只觉正是时候,这下她一定跑不掉了。
他的喜悦,来自可以绝对地钳制她,而非来自她有了他的孩子。
“生下来,为我生下来。”龙始感动,因为她始终逃不掉,命运也把她留给他了。
多么动听的一句话。任随风闭上眼,想装作不知道他喜悦的原因,想单纯享受他的温柔,可是却不行。
不想再执着于他,这个男人太令她害怕,她赋予他伤害自己最深的能力,而他也不断使用着;最令她寒心的,是他可以用亲生儿子来威胁她、强迫她。
所以,她再度睁开眼。
“不能了,我已经不是八年前的傻女孩了,这个孩子,我不会要。”
龙始眯眼,没有作声,但身体的微微颤抖代表了他正在压抑高涨的怒火。
她看进他的眼,“留下来,我一辈子都不快乐,你也要我留?”
“你说过,在我身边就快乐的。”他的眼光之中有着回忆。
钡通不了,他一昧回忆以前,而她则向前望。
“你明不明白?”她闭上眼,防止泪水滚下。
“你会逼死我,你会逼死我的!”
她只想他安全,而他却执意留下她,她完全面对不了自己会造成他危险的状况——尤其,她已绑架了丁盈。
在很久以前,她就明白到盈姨是世上唯一一个让龙易记挂的女人,一如她在龙始心目中的地位,只要看到失去她时龙始的疯狂,就不难想像龙易的反应。
现在他们的处境太两难,放了盈姨不代表龙易会放过他们,龙易绝对会秋后算帐;不放呢,又只会把龙易激得更癫狂。
但是,没有人质,始哥只会更危险。
她可以怎样?
而他,却永远不明白,没有作声,霍地冲了出去。
☆☆☆
怀孕的伤害,比他预计的更严重。
任随风的脸色苍白得骇人,每天每夜吐个不停,又是头晕、又是发烧,整个人也瘦了一圈,加上德国冬天很冷,使她连走路也不想,整天躺在床上。
“如果知道怀孕会损害到你的健康,我一定会准你不要它。”龙始一如平常,梳理着她已长到肩膀的发丝。
任随风枕在他大腿上,久久都不说话。
龙始看着她明显隆起的小肮,这么瘦的身子,可以撑得了这么大一个肚子吗?
“你该晒一下太阳,对你有益。”他从没模过她的肚子,因为他关心的,只有母体。
“晒了会晕。”她终于开口。
“但你不能长期闷在这里。”他轻语。“待你好过了些,我抱你到后院晒一晒。”
“你别管我。”她才想把头移回枕头上,他却已有先见之明,轻轻地压住她的前额。
“别伤害自己。”他知道她的不情不愿,她反抗不了他,便自残身体。“你是我的死门,你太清楚了。”自残的同时,还可以伤害他,她的确够狠!
“我说不要孩子的,但你要我生,伤害我的,是你。”她以恭顺的姿态指控,杀伤力极强。
但久了,人总会麻木。“好,是我不好。”他的哀痛已令他没了痛觉神经,又岂会觉得痛?“生下来之后,我们便要补办结婚酒席,等你身子骨好些,我们去拍婚纱照……”他是在通知,而不是询问。
他从来也不曾问过她同不同意,只会通知。她觉得悲哀,随即闭上了眼,不再想、不再看。
“风,你变得好像我妈,安安静静的,龙家女主人就是这个样子才像样。”
而你,越来越像龙易。
任随风觉得心疼,这个男人是龙易,那她就是丁盈……强求的延续,就是他和她的将来?
好怕……
“为什么发抖?不舒服吗?”龙始边说边拉好她的被子。
“我还可以舒服得起来吗?”她冷声反问。
他呢?他又可以舒服得起来吗?龙始忍住怒气,冲出房,不想错手伤了他的琉璃女圭女圭。
“阿始。”丁盈轻声走近。
“走开,我没空理你!”他低喝。
“小风需要你。”她语气冷淡清雅,没有人质该有的颓丧,这当然是因为龙始并未怎么实质地伤害她,更重要是,她是龙家主母,威仪是必须的。
他危险地眯起眼,冷声问:“谁准你进去打扰她?谁又准你在此多嘴?”他的心情嫉妒恶劣。“别以为我没关着你,你就不是囚犯!”
“我当囚犯当惯了。”囚她的,总是无形的牢笼。“所以,我了解囚犯的感觉,她需要你。”
“是她逼我走的!”他低吼。
“迁怒不是帝王的美德。”
她轻声提醒,教他马上息怒,他不知道什么叫恼羞成怒,他只知道男人该学习前辈的所有。
丁盈见他明显地压抑住了,却没有再说什么关于任随风的,只问:“现在情势怎样了?”
男人一冷静,只适合谈公事。
“你问你自己,还是问龙易?”他笑了,笑得优雅,丝毫没有发过怒的样子。
“我问……”是啊,她问的是谁?不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只是替你想好了一样可以向阿易证明我还存在的东西。”
她突然把自己纤白的左手伸出来,再抽出放在怀里的小刀,然后在龙始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砍下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
手指上素巧的白金戒指同时掉在地上,转了几圈,再停下。
丁盈木无表情,捡起还在抽搐的手指和戒指,用手帕盛起,递给龙始。
“交给他。”
决绝,一向会使龙家男人强大。
☆☆☆
再见龙始,是她把孩子生下来之后的一个月,她正在和丁盈谈话之时。
“别太贪心,小风,别要求太多。”丁盈轻道。
“我有要求什么吗?”她摇摇头,她要解释的对象不是她,就不用多说什么。
“女人,只需用身体去慰藉在外拼搏至身心疲累的男人就可以了。”丁盈说完,自己也嘲讽地笑起来。
女人要慰藉男人……那若女人累了呢?
男人因事业而拥有所有,而她们却因为他们拥有事业而一无所有——他们不再只专注于她和她,而她们却只可专注于他和他。
差距,因此而生。
“现在他们怎么了?”任随风不只一次询问。
“那不是我们可以、能够关心的范围之内。”丁盈摇头。
任随风咬着唇,“那随吾和随汝呢?他们怎样了?”她第一次敢问出口。
“你不该问。”丁盈摇头,若小风知道随吾已站在阿易那边,将会有何感想?
“我知道随吾的事。”任随风知道丁盈的顾忌,然而龙易在她成了废人时,为了刺激她,已告诉她关于任随吾的事。
丁盈面色不改道:“那就更不必担心。”她就是不肯说。
“我们的处境一样,盈姨何必——”她的语音在龙始没有敲门便进来时停住。
丁盈立刻识时务地离开。
任随风故意不理他,逗着她的孩子玩,仿佛没有他,她一样可以过得很快活似的。
而事实也如此,那八年……
“和她谈什么?”房间是隔音的,本来是防止她听到房外的一切,现在却使他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没谈什么。”她看也不看他,抱着孩子亲吻。
他忍受不了被她忽视,一手拎开孩子,丢给身后的佣人,示意她把孩子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