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憐費力地撐開眼皮,蒙朧間,她看見了一雙溢滿焦急和關切的眼眸,她努力地想看清楚眸子的主人!無奈腦袋瓜子卻愈來愈暈沉。終于,她身子一軟,癱倒在男人溫暖的懷抱里。???風清憐已經昏迷三天,展慕樵也在她的床邊整整地守了三天。
沒錯,在洞房花燭夜偷偷潛進新房里的男人,和三天前將昏倒的風清憐抱回房內的男人是同一人,正是風清憐的新婚夫婿展慕樵本人,也就是風清憐朝思暮想的救命恩人。
展慕樵神色復雜地望著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風清憐,分不清翻騰在胸口的情緒是懊惱還是憐惜。
都不是,是一股深沉的苦澀和無力。
這麼多年了,他處心積慮地想要追查出殺害他妻子的凶手,但對方卻狡猾無比,每每好不容易查到了一絲線索,卻又立刻斷了線,讓他始終模不著頭緒。
但展慕樵一直不肯放棄,于是,他娶了在溪邊初識一面的風清憐,企圖利用她引出隱藏在暗處的凶手。然而,他還是失敗了,此刻,風清憐正面色慘白地躺在床上,像一尊沒有生命的女圭女圭,而他依舊像過去一樣,沒能把凶手給揪出來。
他伸出手,輕拂過她緊閉的眼瞼、蒼白的臉頰,以及毫無血色的唇。悔恨像拳頭重重地擊向他,他咬緊牙,心里很懊悔自己一開始就不應該把善良單純的她,扯進自己的仇恨糾葛中,可是現在才後悔,或許已經于事無補。
這三天來,他請來洛陽城所有的名醫,甚至動用關系,延請御醫為風清憐診治,但他們千篇一律的回答,教展慕樵一次次地更往絕望的深淵沉落。
他凝視著風清憐宛如沉睡般的容顏,一股恐懼突然淹沒了他,他抓起風清憐沒有反應的手,找尋脈搏,感覺到脈搏很微弱地跳動了下,他才松了口氣。
此時,門外忽地傳來侍劍低沉有力的稟報︰‘少爺,慕容公子來了,在前廳候著,少爺要不要見他?’
展慕樵聞言精神一振,慕容徹素有‘賽華佗’之稱,能起死回生,被他救活的人不計其數,有他在,風清憐或許有救,他忙道︰‘快請慕容公子進來!’
話語未竟,一聲朗笑即飄了過來,‘不用勞煩侍劍兄,我這不就來了。’
只見一位身穿青羅繡袍,腰系羊脂白玉帶的男子,風度翩翩地開門走了進來,劍眉星目,唇畔含笑,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展慕樵快步向前,語帶埋怨地道︰‘徹,你這幾天都上哪兒去了?我派人找遍了洛陽城也沒見著你的人影。’
慕容徹輕搖折扇,瀟灑自若地道︰‘我前些天出城去辦點事,昨兒個三更才回來,要不,我豈會錯過慕樵兄的婚禮?我今天便是特地到府上來拜會嫂子的。’
展慕樵道︰‘你嫂子已臥病在床三天了,連御醫都查不出病因來。’
慕容徹興味地挑起一道眉,走近床前仔細地瞧了風清憐一眼,隨即吹了聲口哨。
‘慕樵兄,你真是好福氣,竟娶了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教小弟我好生羨慕呀!’
展慕樵見慕容徹淨拿那雙色迷迷的賊眼直瞅著風清憐,不悅地沉下了臉。‘徹,你到底是來看病的,還是來看人的?’
慕容徹猶不怕死地捋虎須,‘慕樵兄何必這麼小氣,多看幾眼又不會少了嫂子一塊肉,你該不會是擔心我會搶走嫂子吧?雖說我慕容徹長得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哪個姑娘見了我,不像蜜蜂看到花兒般直往我身上黏。不過兄弟我可還是有原則的,所謂「朋友妻,不可戲」,慕樵兄你盡避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我是絕不會把歪腦筋動到嫂子身上的。’
展慕樵一把抓住慕容徹的衣襟,惡狠狠地道︰‘慕容徹,你再多說一句廢話,我就把你扔出去!’
慕容徹深知識時務者為俊杰的道理,立刻陪著笑臉道︰‘慕樵兄,您別動氣,我這就替嫂子看病。’
展慕樵怒氣未平地松開手,慕容徹收起笑容,趨前診視風清憐的脈象,听了半晌,他攏起劍眉,由袖中取出一枚銀針,扎入風清憐耳下三寸的頸項,過了片刻將銀針抽出,只見銀針沒入頸內的部分染上一層詭異的顏色,黑中泛青,還夾雜著一抹紫紅。
慕容徹仔細地把銀針用一塊白絹包好,站起身來道︰‘慕樵兄,嫂子中了一種名為「月鴉柳」的奇毒,您可知她是在何處昏倒的?’
展慕樵一言不發地將慕容徹帶到風清憐昏倒的花樹前。
慕容徹繞著那花樹走了一圈,點頭道︰‘不錯,嫂子中的毒就是這株月鴉柳引起的。
這月鴉柳的花瓣平時會透出一股奇香,一般人聞了,輕則產生幻覺,重則心神喪失。你和我都是有武功修為的人,所以能抵抗這花的毒性,不過嫂子就沒這麼幸運了,她很可能是不自覺地受到迷香吸引,才會昏迷不醒。’
展慕樵急道︰‘那我娘子還有救嗎?’
慕容徹搖著折扇,露出自負的笑容,‘有我「賽華佗」出馬,什麼疑難雜癥擺平不了!要解嫂子的毒,只要在月鴉柳的根部向下挖三尺,就會發現解藥。’
展慕樵有絲疑惑,但一想到躺在床上的風清憐毫無生氣的模樣,當下毫不遲疑,雙掌平平推出,使了一招威猛無比的‘九轉乾坤’。
轟地一聲,月鴉柳的花盆底部立即出現一個大洞,一只拳頭大的黑蜘蛛在洞里不停地掙扎,慢慢爬出洞來。
慕容徹射出一把銀針將它釘住,小心翼翼地把它關進一個錦盒內,然後向站在一旁的展慕樵道︰‘慕樵兄,解藥已經有了,現下還差一副藥引,你叫人挖出月鴉柳的根部,磨成粉末放在嫂子房里的香爐燻燒。’
展慕樵朝侍劍使了個眼色,隨即和慕容徹轉身回新房。
待月兒在碧煙爐里燒起月鴉柳的根後,房內立即彌漫著一股燻人的香氣。那縷縷香煙初作綠色,過了一柱香時間,慢慢轉成白色。
展慕樵的一雙眼楮直盯著風清憐,這時忽見她嘴唇蠕動,沒多久,只見一只通體血紅的蜘蛛從她嘴里爬出,緩緩地往碧煙爐前進,慕容徹一等它爬進香爐,揚手便在爐壁撒了一把金褐色的粉未。那蜘蛛似乎對金褐色粉末奇臭難聞的味道頗為忌憚,試了幾次終究不敢靠近,只是不停地在原處打轉。
慕容徹打開錦盒,抓起先前捕獲的黑蜘蛛,按在風清憐的頸項上。黑蜘蛛用尖利的牙齒咬破肌膚,貪婪地吸吮著風清憐的血液,不多時便月復脹如鼓。直到風清憐流出的血呈現健康的鮮紅色,黑蜘蛛才心滿意足地松了口,爬回慕容徹的錦盒。
慕容徹收起錦盒,一並將香爐內那只紅色的蜘蛛納入盒中,笑道︰‘嫂子的毒已解得差不多了,我再扎個幾針,將她體內的余毒排出就大功告成。’
展慕樵見風清憐的臉色果然較先前紅潤不少,這才放下心來。‘徹,我們已許久不見,今晚你就住在府中,我們痛痛快快地喝個幾杯。’
慕容徹道︰‘酒是一定要喝的,不過有幾句話兄弟我是非講不可。’
難得見慕容徹把其他事瞧得比喝酒和玩女人重要,展慕樵好奇地揚起了眉,‘哦?
是什麼話?’
慕容徹神情凝肅地道︰‘這月鴉柳非中土所產,而是生長在西域的明駝峰一帶,因為它具有像罌粟花般的特性,聞久了會使人產生幻覺、迷失心智,所以當地人經常用它來制造迷魂香之類的藥物,對這種植物非常重視,保護嚴密,調制成迷魂藥的方法更不會輕易傳授外人,平常的外地人根本就無法取得月鴉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