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亂世兒女,在時序即將邁入冬季之初,率先找到他們的春天。
第五章
「文龍,文龍!」采萱在夢中掙扎。
「夫人,醒醒。」彩蓮听見聲音後,趕緊到床邊來叫她。「你在作夢,快醒醒呀!」
「文龍!」她驚呼著醒了過來。
「夫人,你是在作夢。」彩蓮對她說道。
「彩蓮,文龍呢?」想起昨夜……采萱的臉頰不禁熱辣辣的燙了起來,不過剛剛在夢中,他卻不顧她呼喚的直往前去。「我夢見他……他人呢?他現在在哪里?」采萱拉住彩蓮,焦急不已的問。
「他出門去了。」
「出門去了?」在經過那樣纏綿的一夜後,他居然就這樣早早出門去?「什麼時候的事?」瞥了一眼窗外,采萱才又想到,「現在是什麼時候?」
「都快中午了。」
「什麼?你沒誆我?」
彩蓮被她嬌甜的模樣逗笑開來。「哎呀!我的好夫人,這事我能誆你嗎?你自己起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竟然睡到日上三竿,真是太丟人了。」她趕緊低頭一看,幸好不是一絲不掛。
「這夫妻恩愛,有什麼好丟人的?」彩蓮笑說。
「你……」采萱這下更是羞得連頭都不敢抬了。「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
「彩蓮!」她終于抗議。
彩蓮也趕緊打住。「好啦!好啦!快起來吃點東西,不然餓著了你,我可賠不起。」
說到吃東西,采萱才發現自己真的是饑腸轆轆,這也難怪,她幾乎快三天沒吃東西了。
「幸好你與將軍的情況特殊。」彩蓮端了碗湯過來說︰「其實也不能用『幸好』兩字啦!只是我一個粗人,臨時也想不到適當的詞兒,但你們也真夠大膽,自洞房花燭夜開始,便關在房里長達兩夜一天,要是雙方的父母都健在,還不曉得要怎麼數落你們小倆口哩!」
「我倒寧願以世上的一切來換取他們還在。」采萱由衷表示。
「我就說嘛!」彩蓮後悔莫及的致歉。「都怪我不會講話,想跟你打個趣兒,卻讓你傷起心來。」
「沒的事。」她趕緊反過來安撫彩蓮。「其實他們是先到另一個無病無痛的世界去了,而為了讓他們放心升天,文龍與我更應該努力的生活,實際的朝前看才是。」話一出口,采萱才發現這是自爹娘相繼離世以來,她首度認真這樣想,首度認為自己應該大步邁向前,不要再一直沉溺于喪親自憐的痛苦中。
「采萱,你在想什麼?」她的堅強總是令彩蓮心折。
「想文龍。」她也坦言,「彩蓮,不如讓我跟文龍說,也讓你盡快和樊勇--啊!他現在的頭餃是?」
「是將軍的副手。」彩蓮顯然十分驕傲道。
「讓你盡快和樊副將成親,只要兩人合心,就沒有什麼克服不了的難關。」
「經驗之談?」
「是肺腑之言。」
彩蓮笑了,由衷為她感到歡喜。「來,如果真那麼開心,就快把這碗湯給喝了。」
她接過來問︰「什麼湯?」
「紅棗、花生、桂圓、蓮子湯。」
「嘩!」采萱還沒听出玄機。「湯料這麼多。」
「好讓你早生貴子呀!」彩蓮指出。
「啊!」原來如此,這會兒她又羞得不知喝好,還是不喝好了。
「啊什麼啊?」倒是彩蓮完全明白她的心思,立即扮演催逼的角色。「快吃呀!冷了就不好吃了,而且辜負我一直想辦法熱著的好意。」
采萱這才專注的將一碗甜而不膩的湯喝個精光。「哇!」她贊嘆道︰「好喝,好好喝。」
「只有這湯好喝?」
「什麼意思?」采萱不解的看著她。
「昨天將軍拿進房內的東西也全是我親手做的,難道都不及這碗甜湯好暍?」
采萱腦中靈光一閃,心下跟著一暖,啊!他竟然如此疼惜我,關于我企圖自殺的事,連對彩蓮都只字未提,而反過來,關于他對她的用心,一樣沒跟她提起半字呀!
「我根本沒吃。」至少應該說給彩蓮知道。
但彩蓮才听了個頭,便哇哇大叫起來。「不會吧!將軍居然這樣折騰你!」
「彩蓮,你說到哪里去了!」這下真是有理也說不清。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
「那是為什麼?」
「是……」糟糕,真讓她說,才發現還真是說不得。「沒什麼。」
「我就說嘛!總而言之一句話。」彩蓮一副什麼事都知道的神情。
「哪句話?」
「就是你們的確恩愛到了極點,難怪將軍要趁你熟睡時走開,我猜呀!他一定是怕看你看久了,又會舍不得出這家門。」
「他走了?」為什麼這件事會讓她胸口空空蕩蕩,活像被人剮了一刀,比什麼都還要難過呢?「到哪兒去了?危不危險?外頭已經平靜了嗎?還有--」
「還有?」彩蓮笑著打斷她。「問了這麼一大堆,我都快記不得了,你居然還有得問。」
「好吧!好吧!」她拉住了彩蓮的袖子說︰「至少告訴我,他安不安全?」
「有勇哥跟著,一定安全。」
「真的?」
「真的。」彩蓮向她保證,「作為一個軍人的妻子,若沒有這份信心,日子還怎麼過下去?采萱,將軍是個勇敢的男人,身為他的妻子,你可得加倍勇敢才行。」
「我曉得,但我就是忍不住要擔心嘛!」采萱嘟起嘴來說,對于他的「不告而別」,依然耿耿于懷。
「不用擔心,他只是出城迎接魏侯派來增援的軍隊而已。」
「她哥哥派來的軍隊?」
「嗯,將軍潛伏于君境多年,一直等到君焉即位,又等到他豪奢無度,人民的不滿高漲,才算時機成熟,得以起義。」
「我想這麼多年來,文龍無法舉事,和韓、趙兩家的袖手旁觀甚至牽制也一定有關吧!」
彩蓮詫異的看她一眼。
采萱反而俏皮的說︰「怎麼了?發現我有腦袋,令你覺得意外?」
「采萱!」
「好、好。」采萱說︰「我沒別的意思,只想讓氣氛輕松一些。」
「真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什麼?」
「妳呀!」彩蓮指著她說:「原來這麼活潑,以前怕都是被杜薇給欺負,無法展現。」
「對啦!」采萱也說:「現在原形畢露,你怕了吧?」
「我有什麼好怕的,要消受的人是將軍呀!」彩蓮促狹道。
「你就愛取笑我!」
「少在那里言若有憾,心實喜之了。」彩蓮突然咬文嚼字的說︰「好了,起床吧!」
「起床?」但她還貪戀著文龍留下的氣息,舍不得馬上離開。
「在這窩了兩夜一天,難道你不想洗個澡?」
「啊!」一語驚醒夢中人,采萱只差沒有立刻跳下床。「還是你細心,不過……」如果文龍沒對外人提起她的傷,采萱也不想讓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包括彩蓮之內知道,免得引發一堆不必要的猜測。「我想一個人洗,不要侍女在一邊伺候,好嗎?」
「那怎麼可以!」彩蓮果然一如她所料的表示反對。
不過采萱早就想好要怎麼說服她。「怎麼不可以?我怕見到侍女,就會想到過去的自己,我想,你也不忍心看我一大早便不開心吧!」
「這……」
「別這呀那的了,」采萱索性起床道︰「你再不讓她們把東西和水搬進來,我就自己過去澡堂。」
「那怎麼可以!」畢竟采萱現在已經是他們主子的妻子。
「所以!」
「好吧!算你會說話,我怕了你行不行,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說。」
「得讓我守在屏風另一頭。」
「不用吧!」采萱大叫。
「當然得要,現在我可是你的貼身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