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敢不听我的話?」
他就是太听她的話了,才會落得如此下場,從此刻開始,他決定凡事都只听自己的,路塵硬拉著木匠下樓;
什麼樓梯欄桿松動?這樓閣可是當年他父親為母親所建,後來雖空置二十幾年,但每年父親都會叫人善加維護,他亦是如此。而幾個月前為了迎娶淑如入門,更是大費周章的整修一番,別說是欄桿了,就連一磚一瓦,路塵都肯定它們堅穩如山。
「路塵,你站住!馬上給我站住,不然——」
也不知道是臨時披上的斗篷太長絆住了腳,還是因為肚子太大了,使她行動略有不便,或根本她太心急維護情夫,總之答案已經永遠成謎,因為她連「不然」要怎麼樣都沒說完,便已滑了一跤,從樓梯上摔了下去,尖叫聲直傳到前屋。
「當場就走了嗎?」晴霜問著高進,一臉哀戚,這畢竟是一場悲劇。
「是,跌在丈夫和情夫的腳下,折斷脖子,當場斷氣。」
晴霜雙手合十,喃喃自語︰「幸好她沒受太多苦。」
「但接下來可苦了阿塵,」高進不忍。「還有你。」
晴霜訝異。「我?」
「晴霜,爺爺雖然是個淨過身的奴才,但終究是個人,昨晚……阿塵給你委屈受了,對不對?」
「沒——」
斑進舉手攔住她。「不準撒謊。」
「我……就算是,我也甘心承受。」
「傻丫頭。」
「不,」她笑道︰「是倔強的丫頭。」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她的笑容仿如開在雪地的一朵花,美得教人心動。「幫忙陌桑把心找回來。」
「你確定!」
「爺爺對我沒信心?」
「是怕你受傷害。」
「不會的啦!我是倔強牛丫頭嘛!絕不會輕易認輸,更不會輸給一個鬼魂!」
第五章
「夫人呢?」怎麼一大早的,就不見她的蹤影?
「夫人出去了。」馬夫不敢怠慢,立刻回答。
路塵詫異道︰「出去?怎麼出去的?坐馬車嗎?」
「不,是騎馬。」
「她自己一個人?」這太荒謬了。
「是的,將軍。」
「而你竟然沒有要求隨行?」路塵很擔心。
「小的該死!」馬夫跪下去頻頻磕頭。
「你——」
「做什麼?一大早就大呼小叫,是不是撞——」看清楚站在眼前的人是誰以後,路連忙正色行禮。「大將軍。」
「在自己府里,這麼客套做什麼?」路塵順便對馬夫喚道︰「你也一樣,我是個苛刻的主人嗎?讓你怕成這樣?起來。」
「小的——」
「起來,起來,」路連打圓場。「大將軍都叫你起來了,還跪在那里做什麼。」
「謝扁哥。」
「扁哥?」路塵皺起眉頭。「這是什麼外號!」
「親切的。」路連嘻皮笑臉,同時在背後揮手,示意馬夫退下。
「對人太輕切,小心上當吃虧。」他並非不知道。
「塵哥。」路連喚他。
這聲稱呼反而讓路塵笑起來。「嗯,這個比‘大將軍’順耳一些。」
「出去三天,今早才剛回來就罵人,你火氣怎麼這麼大?」路連說。
「你有意見?」他瞥了一起長大的哥兒們一眼,想起當年要娶方淑如時,路連也曾大表反對,但那時……他什麼也听不進去,就像聾了一樣。
「不敢。」
「你瞞不了我的,你的眼神和口氣都流露出不滿。」路塵指出。
「才剛娶夫人進門,就把她冷落了三天,不太好吧!」他小聲規勸。
「原來是為了這事,」路塵完全不以為意。「沒有關系的。」
「如何這麼肯定?」
「真有關系的話,她還會私自出府?」路塵反問路連,「對了,這三天府中可有什麼事?」
「你還在新婚中,會有什麼事?」新婦的表現他們都看得到,路連對于路塵的反應有些不滿。
怎麼!他才不在三天,連他最好的兄弟對他都有意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路塵問道︰「她很美?」
苞在他身邊那麼久了,還會不了解他的個性嗎?路連回道︰「內外皆美。」
「哼!才來三日,你們懂什麼?像現在一大早的,怎麼就不見了呢?」
路連比較好奇的是,「你怎麼知道她不在?」
「那是——」總不能說他一回來,就到她房間去找她,見她不在,才出來找人。
「是什麼?」路連卻不肯放過他。
「看來你跟馬夫的想法剛好相反,」路塵冷笑。「他覺得我太凶,你反而覺得我太好,所以才敢這麼放肆。」
「我只是想要提醒你——」
提醒他什麼?
路連來不及把話說完,已被一個聲音打斷。
「將軍,你回來了!」
兩個大男人同時看過去,幾乎一起屏息,正從馬上跨下來的晴霜實在是太美了。
「夫人。」先回過神的人,反而是路連。
「副將,你在正好。」她將手提的吊籃交給他。「這給你。」
「請問夫人這是什麼?」路連接過來後問。
「雞蛋。」
路塵在一旁被冷落得有些不舒服。「你一大早出去,就為了買雞蛋?不覺得自己太過隨興了一些?」
「這些雞蛋不是我買的。」她面對他說。
「不是買的?」
「是農戶給的。」
「為什麼?他們為什麼要給你呢?」
「你是他們的領主,他們送雞蛋給領主的妻子,有什麼不對?」晴霜反問道。
路連在心中暗叫不妙,這位新將軍夫人也太不了解丈夫了,他怎麼會知道這些瑣事呢?
「你竟然跟他們打成一片!」果然,路塵開始發作了。
「跟他們打成一片又如何?」她是滿臉的莫名其妙。
路連不知道這種場面怎麼會讓自己撞上,實在是……「將軍、夫人,我覺得這件事——」
「你閉嘴!」路塵說。
難得的是晴霜也同時開口,「副將,雞蛋還是早點拿回去給彩蓮,免得壞掉。」
「但是——」
「夫人叫你回去了,沒听見嗎?」路塵的聲音大了起來。
晴霜看了路塵一眼,他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她已經轉對路連說︰「我們一起走吧。」
「夫人?」路連不懂。
「我出去半個多時辰,這會兒肚子也餓了,正好請你夫人教我北方煮蛋的樣式。」
「但是將軍他……」
「啊!對了,」她一副這才想起來的模樣。「要不要一起來?」
「是你要跟、我、走。」路塵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話來。
「跟你上哪兒?」
「回房用膳!」丟下這句話後,路塵便頭也不回的率先離去。
「夫人?」路連一臉不安。
「沒事。」
「你確定?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她插嘴打斷他的話。「你們都太寵他了。」
「嘎?」
「不覺得?」
「是不明白。」路連說。
「因為他受過傷,所以你們都疼惜他、縱容他,這樣當然很好,也應該如此做,但終究非長久之計,你不覺得嗎?因為你們越當他是病人,他就越難復元。」
「這……」因為是第一次听到這種說法,所以路連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所以從今日開始,從我做起。」
「你打算怎麼做?」
「坦白說,我也不太清楚,只能且戰且走。」
「夫人……」路連欲言又止。
「放心,我是個小村姑,仿如小草,自有我的生存之道。」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路連的心情頓時五味雜陳,是該為她祝福、給她激賞呢?還是暗地里捏著一把冷汗等著?
「將軍,你要吃點什麼?」走進兩人所住的小偏廳,晴霜立即問他。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叫人備水,我要沐浴。」
「現在?」
「不行嗎?」
忍耐、忍耐,晴霜在心底鼓勵自己︰不經一番寒澈骨,哪得梅花撲鼻香?所以我一定要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