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旋即往小販所指的方向開去。
半晌,他們在一道狹谷前停下來,眼前的黃沙漫天飛舞,幾乎遮住了視線。
「天吶!真的有這個地方。」小朱不禁輕呼出聲。
黃河生的心口卻緊繃著,遲遲說不出話來。
找到了這個地方,不正代表他就將與玉兒永別了?頓時他心痛如刀割。
小朱見黃河生仍愣在那兒,忍不住用手肘踫他。「總監,該送玉兒小姐回家了。」
黃河生百般不願地下了車,當他的手一接觸到棺木時,不覺眼楮一紅。
「不!」忽然他由齒間迸出了一句話︰「我不能這麼做!」
「總監——」小朱張大眼楮,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黃河生垂著頭,似乎在做最後的決定。
「總監,我能體會你現在的心情,但是,假如不快些動手的話就要天黑了,我們會迷失在這片黃沙中,回不去的。」小朱為顧全大局,只好耐心勸著。
「好吧!」他似乎用盡全身的力量,才說出這句話。
然而他那空洞的眼神,卻令小朱不寒而*。他說不上來是什麼,只覺得此時的黃河生,就像是個失去生命力的人。
黃河生俐落地把鐵櫃自棺木中抱出,再抬到崖邊,打開鐵櫃,將冰塊倒出。
看著被冰封住的玉兒身軀,他的心一片片碎裂。
「來世有緣再會了!」他口中默念著。
就在冰柱下滑的剎那,他突然抱住了冰柱——
一陣狂沙襲面而來,遮住了小朱的視線。
眼前,黃沙漫天飛揚,天地陷入迷蒙之境……
第十一章
「玉兒——」
是誰在遙遠的地方喚她?那聲音似遠若近,听來十分熟悉。
永生永世不離分……
緣分早已注定,讓我們跨越時空相遇……
這些情話言猶在耳,但為何她的心如此沉痛?她似乎也感受到對方的心和她一樣沉痛,但是,他在哪里?
玉兒覺得身子輕飄飄的,像浮在浩瀚的宇宙中,四周有繁星相伴,然而漆黑的世界卻令她陷入深深的恐懼之中。
為什麼我會在這里呢?
河生,你在哪兒?快來救我。我不要在這里?你在哪里?她不斷地在心底吶喊著。
忽地一道白色閃電劃過前方,刺痛了她的雙腿,她感到身子急速地下墜……
「啊……」她發出一陣憾人的尖叫聲。
玉兒霍地坐直身子。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白色的簾帳及外頭的人影,而後她听見了一陣隱隱約約的哭泣聲。
「小姐,嗚……」哭得最悲切的,當屬她再熟悉不過的紫娟的聲音。
她迫不及待地揭開簾幕。
「紫娟!」她一眼便看到那名紅著眼楮,一身素衣的紫娟。
「啊!表呀!」有人連滾帶爬地沖往戶外。玉兒心中驚異萬分,這些人蹲在她床前干麼?
只見他們瞠目結舌,一臉驚慌地愣在原地,像是看到什麼怪物似的。
「爹,你怎麼會在這里?你……怎麼了?」她對著爹喊道。
然而,他爹就像被釘在地上的木頭一樣,動也不動,臉色白得像張紙。
還是紫娟膽大,她一個箭步沖上前,握住了玉兒的手。
「小姐?你……你還活著?」紫娟仍是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紫娟,你在說什麼?」玉兒皺了一下眉說。「我當然還活著,不信你模模看,還有心跳和呼吸呢!」她抓起紫娟的手,將之放在自己的鼻前。
紫娟這才破涕為笑。「真的!小姐還活著,她又活過來了。」紫娟忍不住一把抱住她,又哭又笑的。
這時,古老爺才在小胡的攙扶下緩緩走向玉兒。「玉兒,真的是你——」他喜極而泣。「我的心肝寶貝,玉兒呀……」
敝了,爹怎麼像在演平劇似的?而且她怎麼會躺在床上?她不是在胡人的地方嗎?
她抬眼望向那群蹲在床前的人——
小胡、二師兄、大師兄、還有楊彪——
不,這一定是夢!楊彪不是出事了嗎?她明明看到劍盒上的鮮血——
她緊張地回過頭來,抓著紫娟的肩膀問道︰「紫娟,這是夢嗎?我是在作夢嗎?」
「不,小姐,你不是在作夢,真的是我!」
「那你打我一巴掌看看,看我會不會痛,快呀!紫娟。」她催促著。
「奴婢不敢。」紫娟連忙將手藏在背後。
「紫娟,拜托啦!算我求你……」
忽然,「啪」一聲,她結結實實地挨了個耳光。「痛死了!」她撫著臉,一抬頭,才發現是爹出的手。
「孩子,我也正想證實這是不是夢呢!原來我的手也會疼。」古老爺雙眸含著淚光,噙著笑意道。
「那這是真的嘍!」玉兒喃喃道。接著又望向紫娟。「你剛才說‘我又活過來了’是什麼意思?還有我怎麼會在這里呢?」
「玉兒,」古老爺蹲到床邊,愛憐地撫著她的頭道︰「你上次護鏢,不慎墜落山崖,我們找了三天三夜,才在崖壁一個小平台上找到你,那時你早已全身冰冷,斷了氣——」回憶起那段令人痛心的往事,古老爺忍不住又悲從中來。「幸好!老天讓你活過來了。」
看著爹斑白憔悴的臉龐,玉兒不禁深深自責起來。「爹,都怪女兒逞強,讓您老人家擔心。」
「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對了!」玉兒像是想起什麼,對著走向前來的楊彪道︰「楊大哥,你——你不是被殺了嗎?我親眼見到土匪劫走了寶劍。」她急著想知道後來發生的事。「還有那把尚方寶劍呢?」
「小姐,你不用擔心。事實上我們為了避人耳目,早已準備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寶劍盒,你看到的那一只,是由另一名兄弟護送的,那把寶劍已順利送到巡撫大人那里了。」楊彪說道。
「那麼那名兄弟不就——」玉兒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哀憐之意。
「是的,那天我們兄弟中有一死三傷,護著那把假寶劍的兄弟已遇害,我們巳將他厚葬,也安頓好那個兄弟的家人了,請小姐不要再擔心,安心靜養吧!」
玉兒沉默良久。沒想到,自己的一時任性竟帶給大家那麼多的麻煩,還無端傷及無辜……
「是啊!玉兒你就安心靜養吧!不要太操煩。」古老爺露出難得一見的和藹口氣。
「爹!」玉兒在爹要轉身離去時又喊住他。「女兒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答應。」
「如果是護鏢的事,等病好了再說吧!」古老爺沖口而出,這次出行差點讓他少了一個寶貝女兒,他可不能再讓她來「試驗」他的心髒強度了。
「不是的,爹!」玉兒撒嬌著。「是——玉兒求爹,不要把我嫁給李義癸。」
「這……」古老爺頓了半晌,緩緩道︰「好吧!爹再幫你找個更好的人家。」
「那要我看中意的喲!」玉兒乘勝追擊。心想︰反正能拖就拖。
「好,好,一切都依你。」古老爺疼惜這個失而復得的女兒,對她自是百般依順。「只要你安心把身子養好。」
夏去秋來,轉瞬間已經過了三個月。
所有「應天鏢局」的人都不斷傳述著玉兒小姐死而復活的奇跡。更奇怪的是,她活過來後,似乎整個人都變了,不但是氣質轉為沉靜嫻雅,連眉宇間也蒙上了一股似有若無的哀愁。
她常常在夜里,獨自憑欄遙望滿天星斗,一看便是兩、三個時辰。
好事者便傳說玉兒小姐犯了相思,想嫁人了。
但一個個上門來求婚的人卻又都被她一一婉拒。
眼看著一年又過去了,此時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
十九歲的玉兒仍獨守空閨,她的心事,只有紫娟最為明了。
打從她回來那天,手中就多了塊玉,色澤血紅透白,看來陽剛氣甚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