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希望塞恩這小子能快點回來,路凡斯心想著。
★★★
仿佛睡了好長的一段時間,像是有千年之久。
體內那幾道奔竄游走的力量似乎也漸漸平息且安定下來。
夢境一直持續著——是風之谷百花齊放、薰風吹拂的迷人午後。
從鄰國前來拜訪的火族王子正和依柔姐姐,也就是風族大公主相偎地坐在陰涼的樹下。
風之谷的風似乎也欣羨地從四面八方朝他們漾著幸福快樂的笑容吹去,掠過他們的臉頰,揚起他們交纏的發絲。
伏在遠遠的角落、戀戀地偷望著這一切的馥柔兒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王子正輕•柔地在依柔兒姐姐的額上印下他的熱吻,順著姐姐優雅的鼻梁,那個越形激狂深濃的吻來到姐姐朱紅的雙唇。
馥柔兒覺得頭愈來愈暈,心跳愈來愈急,整個人緊接著動彈不得。
霎時,清亮午後的天邊移來層層低暗的烏雲,遠處的天際出現幾道詭譎的閃光——
隨著閃光,馥柔兒看見依柔兒姐姐手上多了一把短刀。閃光的末稍在刀光映出一道駭人的光芒。
馥柔兒想叫,但聲音卻怎麼也都發不出來。
她看見王子充滿熱情幸福的笑臉,閃動著柔情光芒的深邃眼神依戀地凝在姐姐白潔無瑕的臉上。
就在那一剎那,厲風卷卷,雷聲大作,依柔兒手中的短刀絲毫未差地刺進王子的胸口——
鮮紅的血從王子的心口慢慢地溢出、擴散……
然後,她看見王子扭曲、受傷而且不敢置信的臉,還有姐姐蒼白、顫抖的狂笑……
直到山谷的那一端出現雜杳的馬蹄聲,一支支想置人于死地的奪命飛箭相繼從遠處射來,王子遂拋下精神已經陷于昏亂的依柔兒獨自朝山野的另一端奔逃。
不——
馥柔兒搖晃著身體,痛苦掙扎著從夢境中醒來。
「不!不要怪姐姐,姐姐不是故意的……」
「你怎麼了?,醒醒,馥柔兒。」
如同馥柔兒當年救烈火時的那樣,馥柔兒從生死邊緣中活了過來。
依他的經驗,她也該醒了。
于是,處理完公務的他即毫不遲疑地從議事廳直奔寢宮。
「不是姐姐的錯,不是她的錯……」
睜開雙眼的馥柔兒還弄不清楚現實現夢境,她緊緊抓著烈火的手,乞求地望著那一對她暗戀了一輩子的瞳——她是多麼迷戀他凝視姐蛆時的眼神就像她現在看到的一樣。
「你終于醒了。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努力讓白已的表情顯得平靜,但烈火關切之情卻在詢問的話語里表現無遺。
「王——」
馥柔兒完全清醒了,她眼前的這個男人是今時今日的火族之王,而非當年駕臨風之谷的火族王子。
「你沒事了。」
烈火沒阻止馥柔兒坐起身,他清楚現在的馥柔兒的身子已異于一般常人,她體內正擁有一股平凡人所沒有的神力。
「我……」感受到十年前便離開自己身體的力量再度回來時,馥柔兒並沒有一絲喜悅,相反的,隨之而來的卻是一抹擔憂之情。
「王實在不應該……」
烈火揚手打住馥柔兒接下來的話,臉上勾出一道嘲諷的笑。
「應該,沒有人比我更應該這麼做,不是嗎?」
雖然救她之時,烈火並不知道馥柔兒的真實身份,當時她不過是個在身邊伺候他的女奴;但,如今知道她就是當年救了自己性命的風族小鮑主,他的心反而平和了許多。是注定該還她的吧!
「不。」馥柔兒听見那嘲謔的弦外之音,更看見烈火一閃即逝受傷般的眼神。
「你體內現在存在著兩股力量,你自己必須多花點時間嘗試並熟悉如何控制和運用它們。」
「我不懂。」
其實,當年她雖然有風印之石的神力,但她那時還小,對有關神力的一切都還不太清楚,那一次會救烈火的性命也都完全是在情急之下的反應。
「只有你自己能讓自己明白,就算是我,我也沒有辦法教你。如果你能好好運用神力的幫助,說不定你可以帶領你的族人回到風之谷。」
烈火的話在馥柔兒心田激起一波波暖漾的漣漪。
「其實……王並不像傳說中那般痛恨風族人。」
「哼!你別太天真了,我剛才只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畢竟風族人在火族的土地上永遠是不受歡迎的,所以讓他們留在洛特城並非長久之計。」
一提到洛特城,馥柔兒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喉嚨像哽住一塊硬物似的。
「洛特城我的族人?他們還好吧?」
「塞恩已經有消息傳來,大多數的風族人都已經沒事了。據統計在這次疫情中死亡的人數有兩百多人。」
「死了兩百多人?」
「這已經是輕微的死亡人數了,你該感到慶幸。」
烈火是不習慣安慰人的,他是高高在上的王,連一句教人寬心的話也說得硬邦邦的。
「我……知道,謝謝您,王。」
馥柔兒含著淚光的雙眼毫無顧忌也無防備地凝睇著烈火,教烈火有些不自在地別開臉。
「不用謝我。我說過,你死他們就得陪喪,你活自然他們也必須活,何況帶著群醫在洛特城主持一切的是塞恩。等會兒我就要出發前往洛特城,我會記得代你跟塞恩道一聲謝的。」
「王要去洛特城?」
「嗯,我還有些賬要跟賽恩算呢。」
「那……」馥柔兒絞著手指,吶吶地問︰「我可不可以一起去?」
「不可以,我並沒有打算讓你跟我一起去。」
這是烈火直接反射性的回答,在他體內心深處仿佛極不願意馥柔兒再回到她族人身邊。
「為什麼?求求您,我好想看看他們。」
「不為什麼,別忘了你還是我的女奴,這件事實並不會因為你的身份改變而有所變化,而且我要叮囑你,你的性命、你的身體,甚至連同你的靈魂都讓你自己拿來跟我交換東西了。所以,以後千萬別再任意把‘請求’兩個字掛在嘴邊,懂了嗎?」
烈火邪謔地一笑,大掌一把便撈起馥柔兒的下顆,一個狂肆卻深長的吻隨即覆上。
「嗯……」馥柔兒根本無力掙扎,整個人陷入一陣天旋地轉,既麻又酥。
只有烈火隱約感覺到在自己放開她的那一剎那,胸口竟感到一股窒悶和一絲不舍。
至今,他仍不知道自己會如何處置她,他不會是可笑地想把她一輩子留在身邊吧。
不,不可能,他仍舊痛恨女人,尤其是風族女子,曾被背叛的恨不會因為她是誰而有所改變的。
罷了,也許去一趟洛特城回來,他就會有答案也說不定。
★★★
巡視完洛特城,塞恩隨同烈火來到興建夏比神殿的低丘上。他俯視城中心一小泓泉水周圍排列整齊的營帳,還有在微風中搖曳掩映的椰林。
這一幅靜謐優美的圖畫正代表著一場浩劫後祥寧的幸福感。
風族人的作息已慢慢恢復正常,宮內來的御醫也開始著手整裝,準備明日返回赤焰緘,奧菲爾更計劃著隨時要再恢復神殿的建造工作。
至于塞恩,他知道他在洛特城的工作已告一個段落了,而現在則是他大難臨頭的時刻。
「王——」
塞恩伏跪在烈火面前,若真的是在劫難逃,倒不如先自動請罪來得痛快。
他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並沒有引來烈火任何驚異的反應,他僅僅揚起一絲淺笑。這好小子永遠是這麼聰明,他必然早就猜到今天是算總賬的日子。
「請王降罪,臣不該讓火炎令擅離身邊,還任意交與他人,臣自請處罰。」
烈火的臉上是一點表情也無,自恃聰明的塞恩是怎麼也猜不出來自己未來的命運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