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闢呢?」方先生一臉撥雲見日的清朗。
「散步去了。」方太太答。
「我去找他們,你們先休息一下。」殷深深說著,便下樓到鋪了一層冬日陽光的醫院內庭,草地上到處都是出來曬太陽的病人。
一面迎著暖暖的光線,一面四處尋找方小闢和汪雪凝的殷深深緩緩地移動著視線,當視線停在遠處那幅刺痛著雙眼,讓心凍結成冰的畫面上,她停下腳步,無法靠近。
牧可風正握著汪雪凝的手,很深、很深地凝望著汪雪凝抬起頭回望的眼眸,他們的四周散發著一團光暈,讓殷深深雙眼也模糊了。
「他們的事,我很早就知道了,原來你的趾高氣昂和想有他全部的目光都是自欺欺人。」徐鳳眉嘲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不過是和我一樣,只要他願意看你眼就甘心臣服的女人,我還以為你真的很清高呢。女人就是女人,誰能不一樣?再見,你確實還是小麻雀。」
徐鳳眉帶著目光從這樣眩目的焦點轉到她身上。
畢竟她的心理準備仍然不夠,也可能永遠都不會夠。她不過是在一些溫柔的感覺中掩飾不安,假裝它們不存在,然而,當不安再度被挑起,卻又如排山倒海幾乎將人整個吞沒。
「深深姊姊!」是方小闢從那發光處呼叫著她。
殷深深換上一個不知會不會太過僵硬的笑,緩緩地走過去。
「爸爸已經辦好手續,跟媽媽在等著帶小闢回家。」殷深深覺得自己最沒有用的地方,便是她完全無法很自然去看身邊另外兩個人。
「太好了!」方小闢已露出迫不及待的欣喜。
「姊姊推你回去。」殷深深也急著逃開,她走到小闢身後,推著輪椅很快就往大樓走去。
「你的她——好象誤會了什麼。」汪雪凝輕輕道。
牧可風沒回答,只是也將目光轉回已經離去的殷深深。
「你說過——我還欠她兩個願望。」汪雪凝說故事似的,「那天我把她寄給我的信寄還給她了,所有你的東西,現在都屬于她,那就是我給她的第二個願望。至于第三個,我希望你能幫我完成它,看牢她。看得出來她很愛你,你也愛她吧,別讓她從生命中溜掉——這就是我能給她的第三個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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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又沉默著不說話!」牧可風已退到忍耐的極限。
「讓我沉默,別逼我開口,我不想說出一些你不想听的話。」殷深深患得患失,低落了十幾天的心情不想就此爆發,她寧願當一切都是她的錯,也不想再像上次又吵一次,因為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沉默比不想听的話更讓人難以忍受。」牧可風怒吼著。自從方小闢出院那天後,他們倆的關系就變得時好時換,尤其殷深深的態度教人捉模不定。
殷深深只是回過頭。
「有什麼事說出來總比藏在心里好。」牧可風幾乎想掉頭就走。
「好——那麼你說——你愛我。」殷深深回身望著牧可風。
「這跟你不想說話有什麼關系?」牧可風不習慣被人如此脅迫,而這三個字也不應該在這種情形下說出口的。
「我就知道你只會對我說喜歡我,喜歡不一定等于愛。你走吧,我不要自己再對你無理取鬧,變的連我自己都討厭我自己。」殷深深搖著頭。
「你這又是什麼邏輯?」牧可風說,他真弄不懂殷深深究竟在想什麼,好好得在一起不是很好嗎?
「別管我。」殷深深怎麼努力都無法抹去那天看見的事,也揮不去徐鳳眉說的話。「你走吧。」
牧可風雙唇微張,原打算再說些什麼,卻只是重重吐一口氣,回身走向木門。當他拉開門時,轉頭看著立于原地的殷深深。
「等你想說話——再打電話給你。」
一陣門板拉動後,關閉的聲音震落了殷深深積了多日的淚水。她真的無法承受她不是牧可風全部的事實,她的心絞痛這,奔回睡房。
女人啊女人,你們都一樣,永遠都只能用淚水洗練,為愛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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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是早好了,怎麼氣色還這麼差?」因為牧可晴的通風報信,殷達實特地到妹妹住的地方來證實一下。原以為把妹妹交給男朋友照顧永遠都比哥哥還來得周到,所以心想殷深深這次只是鬧情緒,沒想到一見面便被她灰沉沉的臉色嚇了一跳。
「沒涂口紅的關系吧。」殷深深搓揉著臉頰。這陣子她的確發現自己暗沉的臉色,但,她哪有心情理這些,在哥哥面前又不想顯得太軟弱,只有強打精神。
「有沒有去看醫生?」殷達實嚴厲地問。
「沒事啦。」殷深深說。
「牧可風呢?他是醫生,他怎麼說?」殷達實不想旁敲側擊。
「他——」殷深深本不善說謊,「他最近很忙,我們有一陣子沒見了。」
「吵架了?還是有什麼事?」殷達實追問。
「哥——你別那麼緊張好不好,好象我們非得在一起不可似的。」殷深深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那麼容易就發火。
「好,我不猜,你自己說,為什麼你們沒見面?為什麼你把自己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殷達實說的一點都不過分,殷深深臉色奇差,全身上下都瘦了一大圈。
「我說了,他很忙。」殷深深還是咬著牙,不肯說實話。「而且,這陣子我只是食欲不好,精神比較差,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不說,我去找牧可風了。」殷達實知道殷深深的脾氣,盤算著這一招一定管用。
「哥——不要!」殷深深急吼著。
「如果你不給我一個答案,我就去找他。」殷達實一收效果,立即再強調。
「我們分手了。」殷深深低聲地說出這五個字。
「分手?為什麼?你提的?還是他?」殷達實焦急。
「你別這麼婆婆媽媽好不好!」殷深深又生氣了,「你要答案,我就給你答案,哪里有為什麼。」這時,淚水狂亂地飛散在殷深深的臉龐。
「好,米不用告訴我,我直接去問。」殷達實不管殷深深的淚,他並非好奇想究跟追底,而是要知道妹妹傷心的真正原因。
「不要去,是我自己沒辦法愛他。」殷深深嗚咽著,也為牧可風那天離去前丟下那句話而心酸。她每天忍著想撥電話的沖動沒給他打電話,而他竟沒再出現過,她不過是個要有可無的東西,即使從此都不在他的生命里出現,他一定也無所謂的。
「你說什麼?」殷達實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哥,可晴對你來說是什麼?」殷深深問。
「最重要的寶貝,她是我的一切,相對的,我也是她的一切。」殷達實回答。
「我就知道哥哥回這麼說。」殷深深用手指抹去淚水,「所以——如果人家無法把我當做最重要的一切愛著的話,我是沒有辦法呆在他身邊的。」
殷達實不願昔日的顧慮今日竟成真,頓時啞然無言以對。
「我知道他好還愛以前深愛的女人,他跟我在一起,也未曾對我隱瞞這些。是我自己以為能在一起就可以了,我高估了自己,他沒有錯,錯在我,你也別去問人家,我想灑月兌一點,不要這麼大了,還要哥哥為我出頭。」
「可是——你——弄成這個樣子——」殷達實真是不忍,這個見組的麼妹。「喲我不管你的感情問題也可以,你明天和我去醫院檢查身體,把臉色弄好來。」
「我明天很忙。」殷深深並非搪塞。
「我不管——否則——」
「別強人所難,哥,我一定去看醫生,證明我沒事,好好的,到時候給你醫院的收據,我不騙你。」殷達實的關心至少也是種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