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不救第二次是他的原則,為了她,他破了自己第一個原則,現在他很後悔。
「依照洛陽的習俗。我該做牛做馬,一輩子伺候公子以報公子的救命之恩。」她坐起身,笑盈盈的看看他。
「我不是洛陽人——」
「但是我是,所以我會在你身邊服侍你一輩子。」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明天你就得離開。」他站起身,打算離開。
「公子——」
回應她的是關門聲,孫黧黃不服氣的坐在床沿,套上鞋子。
雖然她病了十多年,但這病毒可沒侵蝕她的個性——不服輸的個性。
現在她要追上他,讓他答應自己陪在他身邊服侍,好歹她也是前尚書之女,四書五經倒背如流,可相當精通「有恩不報非女子」的道理。
她才下床,準備要奔門而出時,一張椅子絆倒了她,她一個重心不穩,連椅帶人的摔倒在地上,頓時房內發出一連串的撞擊聲及孫黧黃的哀號聲。
這時剛被關上的門被用力的踢開,一直待站在門外的男人沖了進來,又發生了什麼事?!「我沒昏倒!我還清醒著!」跌躺在地上的孫黧黃一見到來人,就急急嚷道。
「你下床做什麼?」見她還能講話,他放心了許多,站定身子,淡淡的問。
「我不是常常摔跤的,這是意外。」她心虛的低下頭,「你別趕我走,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男人搖了搖頭,走到她身邊,彎下腰,一手就將她抱起來朝床上走去。
「我能走路的,你不用抱我,我沒事,我說過了剛剛是意外……相信我。」她怕他借機會趕她走。
「我知道你能走路,我不會趕你走。」男人淡淡的說,輕手輕腳的將她放上床。
她太輕了,輕的像根羽毛,和路上的女人比起來,她像個營養不良、尚未發育齊全的小泵娘。
「你不會趕我走?!你答應讓我服侍你一輩子了?」孫黧黃的眼楮發亮,高興地扯著他的袖子。
「明天。」他看了一眼被她拉著的袖子,見她未有放手的意思,他搖搖頭,將她放平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
「啥?」
「明天你就要回家。」
「你還是要趕我走!回家?我沒有家可以回呀!」她生氣的嚷著,拉著他袖子手轉而打他的胸膛,「你听到了沒,我沒有家呀!」她虛弱的身子禁不起激動,原本紅艷的唇轉為紫白,而本來就夠蒼白的臉龐更轉為慘白,她渾身顫抖著捶他的手也毫無力氣。
男人察覺她的異樣,伸出右手制止住捶打他的手,冰冷的指尖讓他為之一顫,他蹙起眉,「別說話!」
他突如其來的大吼,嚇住了孫黧黃,她停止任何動作,包括說話。
「你的身子禁不起你的激烈運動。」
他替她把脈,心液快轉、心肺激跳,她虛弱的身子哪受得住?他從懷中取出白色的瓷瓶,熟練的挑出里頭的藥,遞到她的嘴前,要她含著。
「你別趕我走,我真的無家可歸。」她低低的喃著。
男人看了她一眼,不說話的走離床,替她倒了杯茶。
「公子,拜托你別趕我,黧黃會乖乖听話的,求你不要——」
「病人別多說話。」他將杯口對上她的嘴,「休息了。」
「你不會不——」
「剛剛不是才保證會乖乖听話?」他嚴肅的制止她。
孫黧黃果真乖乖閉上嘴,一句話也不敢再吐。
「我叫裘衣羿。」他坐在床沿,手中捧著杯子,仍然是面無表情,一臉的冷冰。
孫黧黃訝異的看著他,他不是不肯說名字的嗎?「我要上玉門關,如果你不怕遠、不怕中途死掉,就跟來吧!」
孫黧黃更訝異了,剛剛他不是……
裘衣羿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站起身,粗聲粗氣的道︰「睡覺。」
「謝謝。」她細聲細氣的道謝聲從他身後響起,他轉回間,瞧見她滿臉的調皮笑容。
「別罵我,我要睡了,我現在很累很累,別吵我。」她搶先講話,然後被子一拉,就躲在被子下合眼睡去。
裘衣羿呆了呆,伸出手揉著太陽穴,麻煩!
自己在惹麻煩!而且還是惹了一個很大的大麻煩!噢!他剛剛究竟是吃了啥迷心瘋,竟然答應要帶這個大麻煩到玉門關?天!他的頭真的開始疼了!「我應該讓你回洛陽的。」裘衣羿下馬,望著面前的河川喃喃自語,聲音低聲連他自己都以為是在心里想,而沒有說出口。
平日他獨自一人可以走千里,可現在不過多了個女人,他卻才走了三十里,就渾身酸痛。
他真的是惹了個大麻煩,而且還是個聒噪的大麻煩。
「休息啦?」坐在赤馬上的孫黧黃見他下馬,便開心的問。
「嗯。」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悶哼著。
「真好,終于可以休息了,我的全身上下骨頭都快移位了。」她笑著要下馬,無奈赤馬太高,她的身子嬌小,雙腳都離開了馬背卻還勾不著地,一雙手只能緊緊抱住馬的脖子,弄得上也是下也不是。
「裘大哥——」孫黧黃求救著。哇!這赤馬也太高大了吧!她都整個身子離開它了,還著不了地。
上午離開客棧的時候,是裘衣羿抱她上馬的,本來他是想買只小馬給她騎,但她連馬背都不會上,一見到馬棚里的馬整張臉就白了,他只好勉為其難的與她共乘。
都什麼時代了?還有人不會騎馬?為了這檔子事,裘衣羿在心里嘀咕了許久,到剛剛才滴咕完畢。
被她叫喚的裘衣羿轉過身,正好瞧見她勾著赤馬不停的前後搖蕩,他蹙著眉,一個箭步就伸手將她抱下馬。
「以後下馬說一聲,依你這種下馬的方式,不出十次,我的赤馬就要撒手歸西了。」
「我不想麻煩你嘛!」
「我真該謝謝你的好心。」他冷冷道,放開她,朝河川旁的大樹下走去。
他得休息一下合個眼,與她的聒噪分開一陣子。
「裘大哥,為什麼我明明是騎在赤馬的背上,卻渾身疼痛得像是背著赤馬走了一大段路?」孫黧黃跟在他的身後問。
裘衣羿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逕自在樹蔭底下覓了個好位子坐下,就閉上眼開始養神。
吃了閉門羹的孫黧黃不以為然的也在他身旁找了個位子坐下,她調整好衣裙,掏出手絹擦著額上的細汗,感覺口干舌燥極了。
她這救命恩人像是惜字如命的人似的,一路上話也不多說一句,像是怕多說一句話就命喪黃泉般,害她像個村姑一樣東找一句西問一件事的拚命找話題聊,偏偏他又很不捧場,除了「嗯」、「哦」,就不會再吐出句像樣的話了。
現在的她因為做太多舌頭運動,所以又渴又餓。
「裘大哥,我肚子餓了,口也好喝。」
閉著眼的裘衣羿就枕著樹桿繼續養神,根本就不回應她的宣布。
「裘大哥——」
「河里有成千上百的魚,你愛吃多少就去捉,渴了就喝河水。」
捉魚?怎麼捉?孫黧黃將視線移到河川上,一臉苦悶的又移回裘衣羿的臉上,才要開口求救,裘衣羿又開口了,「別吵我,我要睡覺。」
這下孫黧黃可不敢吵他了,她可還記得自己答應過乖乖听他話的事。
她又重新將視線移往河川,這河說大不算大,說小也不算小,就是那種隨處可見的河川,但或許它地處偏僻,所以特別幽靜,風景也特別美麗,對岸沿邊還有一排的綠樹,從中還不禁傳出悅耳的鳥鳴聲……
捉魚?她幽幽的嘆了口氣,就當是經驗吧!沒有一哪來二?她輕挪身子離開樹蔭,往河川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