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C.不可能會到這兒來開個展的。」
「沒錯,不可能的。」
第三章
大掌輕緩地在柔細的背脊上滑動著。
前一刻,他的軀體肉欲獲得了前所未的滿足,但他的心,沒有。
她將自己給了他,但她的心,卻有若築了厚厚的牆,他始終是看不透、觸不著。
垂眼看著懷中的女子,他不自覺地輕蹙眉頭。
「在想什麼?」他低聲問。
頓了會兒,她緩緩搖了搖埋在他懷中的頭,不願抬起頭來面對他。
她背上的手停了下來。
他拉開兩人間的距離,抬起她的臉,凝入她的眼中。
「在想什麼?」他又問,語氣較堅持了些。
她閉了閉眼,鼓足了勇氣才注視他道︰「在想,你什麼時候才會讓我走。」
他的雙眼危險地眯了起來。
她恐懼地吞咽了一下,仍是開口繼續道︰「我不屬于這,我永遠也適應不──
「胡扯!你屬于我,這是我的地方,你自然該屬于這兒。」
「不。我不屬于這個地方。」她搖頭,壓抑而頹然地低喊︰「為什麼不讓我走?」
「休想!」他咬牙道。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自己身下,他俯,氣息吹拂著她的頰,低沉的嗓音有如咒語一般︰「你是我的,這輩子、下輩子,永生永世你都是我的。你只能待在有我的地方。即使你到了地獄,那也必定是因為那兒有我……」
☆☆☆
事實證明天下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
韓書褆也不必費心去追究那次打電話給她的究竟是不是J.C.,因為在他主動與誠鴻銀行的公關部聯絡之後,他的經紀人,也就是他的母親,便親自對媒體發布了這項消息──J.C.即將來台舉辦個展。
而他首次在英國以外的地方舉辦個展,竟選在台灣,這跌破許多人的眼鏡。
這將不只是台灣藝術界的大事,對于各國的藝術愛好者而言也是一個值得關注的大事。可以想見,會有多少記者及他的畫迷會追隨J.C.而來。因此整個公關部門都戰戰兢兢地籌畫著這次的畫展。
而這期間,韓書褆並未因疲累而少作些夢;事實上,她已經接連著幾日被那些夢擾得幾乎沒法入眠。總在上半夜因著那些夢而醒來,下半夜,便再也無法入睡。
再這樣下去,她大概會被送到動物園去──當熊貓展出。
「喲,大才女,怎麼了?黑眼圈這麼嚴重?」公關部的矯矯女,楊美麗,裝模作樣地嗲著聲嚷道︰「真的很……嚇人哪!怎麼不在家休息,跑出來嚇人?」
面對她略帶挑釁的話,韓書褆只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不過一旁的石幼方可不像她那麼好打發。就見石幼芳聳了聳肩,一臉無奈地說︰「誰不想休息呢?老板看重她,部門不能沒有她,你叫她怎麼休息?你也知道的,J.C.的畫展就快開幕了,這麼破天荒的大事,她不來,怎麼辦事?」說著,她還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真羨慕你,永遠不知道忙的滋味。」
「你!」楊美麗怒視她半晌,腳下一跺,生氣地轉身走人。
韓書褆什麼也沒說,不過她扯著唇搖了搖頭。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是如果主動挑釁,我也絕對會回敬一番。姑息的結果就是養奸,她已經夠奸了,千萬別再姑息她。」石幼芳注意到了她的動作,不以為然地說。而後她開心又得意地笑了。「這回,我是真的踩著她的痛處了,哈!」
楊美麗是標準的花蝴蝶,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地,企圖擷取所有異性的目光。至于于同性者,尤其是相貌上優于她的同性,她則是深具攻擊性。而辦公室之中,韓書褆最常成為她的攻擊對象。言語上的冷嘲熱諷是司空見慣,不過韓書褆從未將她的不友善放在心上──反正楊美麗也只是逞逞口舌之快,倒也沒什麼心眼。
不過石幼芳卻看不下去,常為了韓書褆與楊美麗針鋒相對。
「面對那種人你就該強勢一點,要不然人家以為你好欺負。」石幼芳哼著。
韓書褆微揚起嘴角,再次搖了搖頭。
她不會強迫石幼芳按她的方法行事,就像她面對楊美麗一樣。她很明白每個人有自己獨立的想法與個性,也所以,她堅持做自己,不被別人影響,即使是面對楊美麗的冷嘲熱諷。
「不說她了。」石幼芳撇撇嘴,隨即一臉感興趣地看她。「J.C.為什麼主動找上你?你問明白了嗎?」
她不甚熱衷地聳了聳肩。
「我問過他母親,而他母親說,他很欣賞我父親的電影。上回陪我父親參加的酒會上,他听說了我的工作,便表示了到台灣來辦個展的意願。」
這個理由好像不太充足,不過,反正那些學藝術的人本來就怪怪的。石幼芳也聳聳肩。又興沖沖地問道︰「你想,J.C.會不會來台灣?」
「不會。」韓書褆想都不想便答道。「他從來不曾在英國以外的地區舉辦個展,即使是在英國,他也從不曾出現在公眾場所,就連新作發表的酒會他也從來不曾出席,怎麼可能千里迢迢地飛來台灣?」
石幼芳失望地嘆口氣。「說得也是。」
「干嘛這麼失望?這麼想見他?」韓書褆調笑道。
「當然,誰不想見他?」石幼芳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難道你不想見他?」
韓書褆笑著搖搖頭。她是很欣賞J.C.的作品沒錯,不過,這欣賞僅只于對他的作品。她沒有崇拜偶像的習慣。
石幼芳懷疑地看著她,不過接下來,出乎韓書褆意料之外地,她卻是同意地點了點頭。
「說得也是。他這麼躲著人群,說不定就因為他是個丑八怪。禿頭、大月復、短腿、扁鼻、小眼外加一張血盆大口。就是羞于見人,所以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韓書褆被她所形容的逗得笑了出來。
「瞧你形容的。我不想見他,只是單純的不想,沒什麼原因的,無關他的長相或身材。他是個畫家,我們該關心的是他的畫作不是嗎?又何必在乎他長什麼樣呢?」
「是啊,我都忘了我在跟誰說話了。」石幼芳又嘆了口氣。
人有各種不同的比熱,就像液體。
鎊種液體有著不同的比熱──有些液體不需要太高的溫度便可以沸騰,但有些液體卻須要非常再的溫度才能夠達到滾沸的狀態。同樣的道理,有些人只消一個風吹草動,三言兩語便可輕易使他情緒產生極大的波動起伏,這一類是為比熱低的人;而有些人則是任你說破了嘴皮子,甚至拿著槍抵著他的頭,他恐怕地無動于衷,面不改色的,這種人,就像比熱高的液體。
韓書褆便屬于後者。總是那麼地不塭不火,不忮不求,好像沒什麼事能夠挑動她的情緒。
不過,這樣的個性也才與她的外貌相符吧?烏黑的長發、自留的皮膚,配上丹鳳眼與細致百挺的鼻及紅潤的雙唇。即便在西風東漸審美眼光改變,多數人都較欣賞大眼美女的今日,韓書褆仍是能夠輕易地擷取周圍人贊賞的目光。
「唉!」撐著下巴看著韓書褆,石幼芳忍不住嘆了口氣。
難怪她千求萬求,古玩店的老板仍不肯將那只玉鐲賣給她,卻在第一眼見到便決定韓書褆與那只玉鐲有緣。
「怎麼了?」听到嘆息聲,韓書褆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而她這一抬頭,石幼芳卻征住了。過了幾秒之後她才說︰「你和古董店里那個女孩好像。」
「誰?」韓書褆問著,不過她隨即會意過來石幼芳說的是誰。她不以為意地笑著。「少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