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達克出去,如意就立刻轉向桑德斯開罵。「我希望你已經滿意了!」她咬牙切齒的說道︰「你不只侮辱了我,還讓那個好心的印度軍官難堪極了!你下步還想做什麼呢?」
桑德斯直直走過來將他攔腰抱起,「把這個多話的女人丟進河中!」他悶聲道。
如意開始在他的懷中掙扎,可是他沒有把她丟進河中,反而朝他的艙房走去。
他把她放在他剛剛坐的倚子上,但他才放下她,如意便向前傾跌在膝蓋上,發出了一聲痛苦的申吟,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是由麻木恢復知覺的剎那,那實在是種非人的折磨。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桑德斯單膝跪在她的前面,把她的裙子翻到膝蓋,兩掌包住她的小腿輕柔的按摩著。
「為什麼?」她低聲的問道。
「什麼為什麼?」桑德斯連看也不看她。「我仍然在生你的氣,」他凶眸中某種情感一霎而逝。「可是就算我想打人的話,至少也得確認你的狀況良好,不然我就無法從這種行為中得到樂趣。」
「她驚慌的反應讓桑德斯有種莫名其妙的快感,這個如意不給她一點教訓是不行的。
但是還沒享受夠這種感覺,如意馬上就搖頭朝他露出個燦爛的微笑︰「你騙人!貝絲女乃女乃說你最討厭使用暴力,尤其是對女人!」
「是嗎?」桑德斯突然站了起來。「但那並非表示不會打人,尤其是你這種任性的行為,告訴我,姑婆是不是也參加了你的惡作劇?
她瘋了嗎?居然讓你穿那麼少!」
「可是如果穿大多,我就塞不進箱子中!」如意告訴他。「而且你說錯了,我才沒有惡作劇呢!我是真的想要到瓜坡去!」
桑德斯的藍眸眯緊。「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會替你找到姊姊!」
「我也告訴過你,如心是我的責任!」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續著。
「我隨時可以命船調頭,把你送回加爾各答。」桑德斯冷冷的說道。
如意決心注視他的威脅,她斬釘截鐵的告訴他,「我自己也可以到瓜衣坡去。」
桑德斯定定的注視那雙堅定的雙眸,經驗告訴他——不能忽視這個女孩的決心,老天!
與其成天的擔擾她會鬧什麼麻煩,倒不如把她留在身邊,何況……桑德斯微笑,他不是希望讓她成為他的新娘,他正好可以用在瓜衣坡這段時間,讓她愛上他,這將是個圓滿的結局。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我們先得說好,你必須安分點,不能給我惹任何麻煩!」
如意懷疑的看著他。「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留下來了?真的?」
看見桑德斯點頭。「太好了!桑德斯,謝謝你!」她跳起來,勾住桑德斯的脖子給他一個響吻。「我發誓我會很安分的,安分得讓你不會感覺到我的存在!」
不會才怪。
「為什麼我一定在艙房中用餐呢?」在這趟旅程開始後的數天,如意坐在桑德斯對面問道,她無意識的玩弄著餐布,屏著氣息說︰「你覺得我不夠資格在你的部屬面前亮相嗎?」
把這疑惑說出來,讓她覺得心中舒坦了些,這些天來她和桑德斯處得還不錯,對于他們兩人曾有的親密之後的沖突,他們都避而不談,他們自然得就像那天晚上他們不過只打了場橋牌。可是在她心中的最深處,她真想知道他對她的感覺,如果照她以前的想法,她會走到他的面前,用力的把答案搖出來,可是現在她居然說不出口,愛——真的會讓人變軟弱,她變得一點也不像她自己,從前的她不會為了用餐這種事煩惱,可是現在她居然為了桑德斯不讓她和船員們同桌而感到焦慮。她是這樣在乎他,在乎得讓她自己害怕。
「我不要讓我的部屬看見你。然後回憶起那天只穿著單衣的樣子。」桑德斯緊崩臉說︰
「我還沒原諒你這一點。」
他語氣中的不滿,是不是表示他有點在乎她?如意覺得心抨怦的跳著。「我沒有求你的原諒啊!」她試著激怒他,她喜歡他的不滿,至少這表示他是在乎她的,可是出乎意料外的,桑德斯竟然笑了,「所以我才罰你日日和我用餐,你覺得這個處罰怎樣呢?」
「太好了!如意心想,卻口是心非的說道︰「我深受其害!」
桑德斯微笑︰「看來我這招是用對了!」他緊盯著如意笑成一彎明月的眼。「和我說話。」
「說什麼?」如意困惑的望著他。
「說你自己的事!」
「我有什麼好說的!」如意簡單的說︰「就像你知道的,我到印度來是找我的姊姊,你還想知道什麼呢?」
「我想知道你怎樣會到倫敦去的?」他輕柔的說道︰「還有,是誰教你莎士比亞和天文學的呢?貝絲姑婆說你還會法文?」
如意想了一下,她決定對桑德斯坦誠,她不想隱瞞他任何事。
「我阿瑪是大清的親王,我和如心跟著他出使英國,在倫敦住了七年,」她試著對他微笑,「阿瑪聘了許多家教,他希望我們能吸收的所有我們中國沒有的知識。」
「那你是位郡主了?老天!」桑德斯暗嘆,他早知如意不是普通的女孩,但怎麼沒想到她會是位尊貴的郡主,他竟然帶位中國郡主繞過重洋來到這異國,更令人驚奇的是他竟然愛上了她,他決心娶她,不管她身分會帶來多少的險阻,他是娶定了她。
「你怎麼了?」如意絞著手緊張的問他。
桑德斯搖頭。「我在想我是有眼不識泰山。」他問她,「你們中國是不是有這句成語?」
「沒錯!」如意瞪他。「不過把我這個弱女子比做泰山,也許太夸張了!」
然後他們兩人相視大笑。
接下來那段溯河而上的日子,是如意所能想過最美麗的時光。
她遇到桑德斯以來,這是他們第一次相處得這麼和諧,雖然她仍想追問自己在他心中究竟是什麼地位,可是另方面她卻一點也不願破壞這種奇異的氣氛,在知道答案之前,她要讓自己有段屬于桑德斯的甜蜜回憶,她這樣決定。
日子和水聲同樣流逝著。
為了避開河中的障礙物,他們通常在潮落時泊船,大半的時候桑德斯會帶她上岸,他們這樣逛了一個又一個河岸的城市,最讓他驚奇的是,在印度,每個城市都有數不清的牛,如意記得有次她和桑德斯到貝瓦城,有頭肥得幾乎走不動的聖牛居然到一家食品店內自吃起來,店主又氣又急卻礙于傳統,只能對聖牛吹胡子瞪眼。
不過她更大的發現是——如果桑德斯願意的話,她可以是非常溫柔的。他把自己的艙房讓給了她,和達里擠張床,雖然船上的人對這對新婚夫妻的分房有些困惑,但他們都識相的閉緊嘴吧。
雖然已經是初秋,但印度的夜仍是溫熱而濕重,她和桑德斯常常坐在船頭閑聊,岸邊野花的香氣總是異常濃郁,偶爾遠方的亭宇會傳來海螺的低鳴,當河水輕拍著船邊,船夫和那些印度軍官們都已經入睡,他們仍有說不盡的話。桑德斯告訴他為了取信于夏米瑪親王,所以他們要盡量表現得像對新婚夫妻,可是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如意發現她根本不用「盡量表現」她的眼光已不由自主的追隨著桑德斯,她喜歡靜靜的坐在一旁看桑德斯低頭閱讀公文,她總是故意和他斗嘴,因為桑德斯常以一個吻來結束自己她的伶牙利嘴,她喜歡他的吻,雖然那總是讓她羞紅了臉。
但在這看似甜蜜的日子里,如意的心中仍有抹不去的陰影,到了瓜衣坡,找到如心,她就再沒有什麼理由可以留在桑德斯身旁,這個認知讓她覺得非常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