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樣說沒錯。」桑德斯漠然的聳聳肩。「不過是要以我的方式,我會親自將你丟上開往中國的船上。」
她斜視他。「有沒有人告訴你,你真的非常自以為是!」
「我能了解。」
「你能了解些什麼?像你這種……」
他的話在看留著山羊胡的指揮官向他們走來後中斷。如意忍不住猜測桑德到底想說些什麼?反正不會是什麼好話,從她上岸後他對她一直不好,像剛才他還擔心她會被人群沖散。也許不是,如意對自己搖頭,他一定是怕再分神找她。山羊胡在軍隊集合後宣布,軍官們允許在加爾各答體息一天,安額家眷。
他的話才說完,肯恩就迫不及待的沖到如意的身邊,自告奮勇的要帶她去逛街市。
「我想,」桑德斯冷冷的說道︰「我的妻子不用你費心,我不會連這種能力都沒有吧!」
肯恩有些詫異的望著桑德斯,他不會連這種事都吃醋巴!這一點不像他所認識的桑德斯,桑德斯一直都是內心冷靜得讓人無法捉模,可是他的表現又是如此明顯……「我不過想幫幫你的忙!」肯思咧嘴笑了,忍不住想進一步激怒他。
「桑德斯?」如意突然喊他。「你怎麼了?是不是傷口又痛了?」
「我?」桑德斯對她的疑問茫無頭緒。「你為什麼這佯問?」
「我好像听見你在嘆氣。」
「你一定是听錯了!」桑德斯指著不遠處一個賣貝殼和海產的攤前,隨手拿起一個海螺。「你看!就是這種海螺!」
如意把嘴湊向海螺,用力吹了一下。她不吹還好,一吹市場上母牛哞哞的回應她,尾巴還搖蚌不停。
她和桑德斯相視而笑,如意笑得不得不捉住他的手臂做為支撐。「你看!你看!你給我惹了什麼樣的麻煩!」
桑德斯望著她燦如春花的笑顏,感覺心中漲滿了一種莫名的溫柔,他用印度話向小販問了價錢,然後丟下幾個角子給他。
「這是,」他把海螺交給如意。「你來印度的紀念品。」
如意又笑了。「謝謝你,其實你應該多笑的。」她告訴他。「你笑起來……嗯,很和藹可親。」
老天!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人這佯「稱贊」他,但桑德斯仍一臉嚴肅的說道︰
「我會記住的,我笑起來時有一張和藹可親的臉。」
「喂!」如意滿意的點頭,桑德斯無奈的看著她臉上瞬息萬變的表情,猜想她下一句是不是要問他為什麼長得這樣慈祥,但如意的問題是︰「你怎麼會說印度話?」
桑德斯明顯的松了一口氣。「我像你這麼大時曾在印度住了一年。」他解釋道︰「我有個姑婆住在加爾各答,她是個非常奇特的女性。」
「怎麼個奇特法啊?」
「我听說她年輕時曾在非洲參加狩錯。在印度還獵過孟加拉虎。」
「那有什麼了不起!」如意打斷他。「我們滿族的姑娘也必須這樣,我阿瑪說我們祖先在東北時都以狩獵為生,所以年年獰獵是不能忘本。」
「你參加過狩獵?」
「當然!」如意點頭。「去年阿瑪帶我們回北京時,我和如心兩人聯手讓那些平常趾高氣昂的貝勒爺們都抬不起頭來,而且恭親王府那個膽小的五貝勒還被我嚇得掉下馬來了。」
「你為什麼要嚇他?」
「因為他弄壞了我的火車,還不肯道歉。」如意無辜的望著桑德斯。「你說!這口怨氣,我能不出嗎?不過最痛苦的是我阿瑪,他已經很擔心我嫁不出去了,這一鬧,他又氣白了好幾根胡子,可是我覺得阿瑪白胡子比較有威嚴,比較像個……」好險!她差點說溜嘴,桑德斯已經很想把她送走,如果再讓他知道她是個格格的話,他恐怕會恨不得當場把她打包送回中國。
但桑德斯的心思顯然在這上面,他想的是如果他有一個像如意這樣的女兒,如果他真的不幸有個這樣的女兒,唉!那真是人間悲劇,單單是那無頭蒼蠅般的莽撞性格,不要說是胡子,他恐怕連頭發都會氣白,如此看來,如意的父親確定是世界上很值得同情的人。
只是他不知道中國有句名言是「有其父必有其女」,那個做父親的大概也是半斤八兩吧!
在他回過神來之前,那個無頭蒼蠅又晃到對街的招位去了。可惡!她知不知道這樣是很危險的!一來她人生地不熟,二來語言不通,居然敢這樣亂闖!怕是前輩子做了什麼孽。
才會和她扯上關系!
不!不!不!他和她一點關系也沒有,如果他能盡快把她送回中國。
他就能和她一刀兩斷。
但他不過街還好,一過去就被對街擁擠的人群嚇掉半條命,該不是如意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一閃而過的念頭讓他奮不顧身的往前擠。
還好,不是她!
在被群眾圍成的半圈中,一個身著紅色軍服的英國士兵正搖搖晃晃的走著,他晃到哪里,人群就往哪里退。
「霍亂!」有人高喊。
耳語迅速被傳出,人群開始騷動。
桑德斯瞥見如意小小的臉出現在圈子的另一側,「讓我過去!」
他在逐漸後退的人潮中拼命擠向前,老天!即使面臨著攸關生死的戰役,他也不曾感到如此恐懼,那個小傻瓜知不知道人群騷動起來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對霍亂的恐慌會使這些人群變成四處逃竄的野獸,他們會互相推搡、踐踏但他還沒有擠過去,就听見如意的聲音喊著︰「沒事的!這個人只是喝醉了!」
接著有一個聲音用印度話幫她翻譯,「沒事的!這個人只是喝醉了。」他又自做主張的補充。「而且好像有些中暑了!」
桑德斯只覺得全身發冷,天知道如意又做了些什麼?
丙然他所看到的便足以讓他氣得七竅生煙,那個自痴居然蹲在地上為被傳有霍亂的人解開衣領。
「他穿大多了,所以才會昏倒。」那個幫如意翻譯的聲音是個看來十分和藹的神父。
桑德斯注意到他穿著黑色的僧袍和羅馬式的帶子鞋。
「如意!」他沖向前去,捉住她的肩膀。「你在這里做什麼?我們快走吧!」
如意不听他的話。「你沒看到這個人昏倒,真可憐!」天可憐見!
他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同情心?
「沒事的!」那個神父又減道︰「你們看!這個小姐都敢踫他,不是霍亂!我保證這絕不是霍亂!」
圍觀的人群顯然大大的松了口氣,紫張解除了,他們開始慢慢散去,最很只剩下如意、桑德斯和那個神父仍站在軍人身旁。
「我向你致敬。小姐!」神父輕聲說道︰「你化解了一場可能的暴動。我們會盡快把他送到醫院……」「等一下!」桑德斯打斷他。「這個人不是酒醉,為什麼要送到醫院,我已經看過很多人因為這樣面死亡。」他用手在胸前劃個十字。
「感謝主,這一次讓我們兔除了一次暴動。」
奇異的靜默持續了一會兒。
然後桑德斯慢提慢的轉向如意,恐懼在他的心中已經逐漸轉化成憤怒。「該死!我應該把你綁起來打一領,我沒有看過比你更莽撞的人!」
「不!」神父插嘴道︰「這位小姐並不莽撞,當士兵開始搖晃時,我就告訴過她,他得了霍亂。」
「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是霍亂?」桑德斯的藍陣充滿怒氣。「你知道如果被傳染了可能喪命嗎?」
如意沒有答覆他,她一言不發的從身旁走開,但桑德斯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捉住她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