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意思是葬在不同的地方嗎?她有點明白雷邢浩究竟是在什麼樣的家庭中長大了。地位崇高,生活富裕,是名門之後,但卻很寂寞。
他們的差別在于她選擇用乖巧來掩飾孤單,他選擇侵略讓自己顯得不孤單。
「對雷氏家族而言,我母親的孤兒身份,連替雷家提鞋的資格都不配,更別說是葬在家族墓園了。」
「但重點是你已經盡最大所能,讓他們在台東相聚了,不是嗎?」
盡最大所能?不,還沒,在還沒達成目的前,他不算是盡了所能。他會讓那些人後悔當年的所作所為,他會為他的父母獻上陪祭品。
雖然雷邢浩說過人生有目的太累,他只玩游戲,但隱約中,她卻覺得並非如此。
他的人生有一個亟欲達成的目的,相對于這個目的而言,其余的事都成了游戲。
柳雁沄伸手覆上了雷邢浩的手,後者猛然回神,原本陰霾的臉逐漸溫和。
「不素偶自己在自夸,偶的蚵仔煎比別人香,比別人好吃多嘍!」老板放下兩盤香味四溢的蚵仔煎,看見兩人交握的手,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啊你們和好了喔?偶就梭嘛,尪啊某床頭吵床尾和ㄇㄟ!」
「老板,你能不能——」不要再說了?柳雁沄如是想。
「能不能什麼?素不素要偶幫你們介紹‘候貼魯’?」老人家爽朗地大笑。
「老板知道哪間比較好?」
「雷邢浩,你還故意附和?!」
「先生,你看起來粉有錢,太太看起來也出身很好,你們要高級的素不素?偶知道台南最近開了一家很貴的‘候貼魯’哦……」
這頓餐就在老板滔滔不絕的介紹下,以及柳雁沄尷尬的表情中,草草結束。
之後的行程,雷邢浩像在作巡禮似的,堅持把所有有名的台南小吃吃遍。柳雁沄的胃塞滿了鱔魚、炒花枝、棺材板、魚面等等,有史以來,她的胃從沒塞下那麼多東西,飽到簡直快反胃了。
「真的不住在這里?」
「明知故問。」明明說好只是吃晚餐,都已經吃到半夜了,飛機班次也沒了。
「現在出發也要明早才能抵達,不如留在台南休息一晚。」她不知道他有多麼希望把她留在身邊。
「我們都已經坐上火車了,你還在問?」
「還沒發動前都來得及。」
「我不想跟豺狼虎豹共度一晚。」
「放心好了,要吃你我會挑時間。」至少不是現在。
「你別告訴我你沒坐過火車。」火車都發動了,見雷邢浩還沒調整好舒適的姿勢,柳雁沄不禁懷疑。
「小時候坐過。不過很久沒坐位置那麼小的交通工具了。」他記不得自己多久沒坐火車了,平常坐的不是私人直升機就是房車,絕不會有轟轟隆隆的聲音,位置當然也不會這麼小。
「這樣啊……那我準許你越界,手沒地方放可以越過中間的扶手。」就他的身高而言,火車的座位的確是小了點。
「準許?你還真是大發慈悲呀。」
「我沒開玩笑,是認真的。」
「那麼你打算什麼時候要越過防衛線,來到我這里?」習慣了獨自奮戰,習慣了咀嚼孤獨,第一次知道知道有人陪伴的感覺原來是這麼美好以及……溫暖。
其實早已清楚自己的決定了,但是她和方家的問題仍待解決。只要解決了,她會毫不猶豫地走向雷邢浩。
他願意等她嗎?柳雁沄很想問︰你能等等我嗎?等我可以無牽無掛地走向你……
雷邢浩的大掌溫柔地握住了柳雁沄的手,直到他的唇覆上了她,她都沒有躲開。
窗外巨大的黑幕不斷移動,一閃即逝的流光,成了夜的唯一點綴。
第七章
方家的客廳,正彌漫著一股不安且嚴肅的氣氛。
柳雁沄甫踏進大廳,看到的就是方成義神情凝重、高秋棠面露擔心,就連平日一派溫和的方書恆,也一反常態,陰沉中帶著忿怒。
「雁沄,別站在門口。」方成義招了招手。
她今天一下班就忙著挑選布料,想不到竟挑到這麼晚,大家生氣了嗎?柳雁沄不解地望著眾人,坐到了方書恆旁邊。
「伯伯就不拐彎抹角,直接問你好了,你要老實回答。」
「好。」徹夜未歸那天大家都沒問,她早有心理準備,之後大家一定會再提起。
「你和雷邢浩是什麼關系?」
「對我而言……他是特別的人。」
「什麼是特別的人?你們是不是有什麼關系?」
「我不知道伯伯指的關系是什麼?」為什麼她覺得伯伯的語氣帶著懷疑?「我只知道……我喜歡他。」她鼓起了勇氣,明知會傷害到所有人,還是選擇說實話。
「雁沄,馬上收回剛才的話,我會當作沒听見。」方書恆激動地捉住柳雁沄的胳臂。
「我不想再繼續欺騙大家,也不想再騙自己。」
「你只是一時糊涂,不可能會喜歡上那種人!」
「你認為我應該喜歡上什麼樣的人呢?我唯一被‘允許’喜歡的人是誰?」不想再沉默,不想再被動,她已經維持這種方式太多年,累了,也倦了,她要做回真正的自己。
「雁沄……」不要以這樣的眼神看他,他受不了。
「書恆,冷靜一點!現在要解決的不是這件事。」方成義皺起了眉,不贊同地看著兩人。「雁沄,你和書恆的婚事暫且不提,伯伯想問的是你和雷邢浩的關系到底到什麼程度?」
柳雁沄難過地望著眾人。她無法了解為什麼她必須在這里接受大家的質疑,被大家用懷疑的眼光注視。她只是喜歡一個人而已,為什麼連最基本的隱私權都必須被拿出來討論?
「你們有沒有做出越軌的事?是不是有什麼交換條件?」
「成義,注意你的態度。」高秋棠因心疼雁沄忍不住出聲制止。
「……我知道了。」見到自己的兒子被傷害,他的態度的確是有點過火。「這是雷邢浩送來的合約書,他雖然願意出資,但指定的贊助對象卻是你,合約上聲明你有權決定資金去向。簡而言之,他不是和方氏企業簽約,而是和你。」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是生意人,商場遍商場,為何要把這麼龐大一筆金額交給她?他明明知道她根本不了解公司的運作。柳雁沄咬著下唇,為難地看著大家。
「雷邢浩根本沒誠意投資,他只是想用金錢交換女人!」方書恆語帶嘲諷。
「我……我去找他問清楚。」
「他已經回到美國了,你難道不知道?」
回美國了?他連再見也沒說一聲,就這樣離開了?柳雁沄握緊了袋子里的布料,低垂著頭,不想讓人瞧見失落的神情。
「他現在就會拋下你,難保以後不會不說一聲就離開你。」他早說過,雷邢浩只會傷害雁沄,而她,還是喜歡上他了。方書恆別開了頭,無法正視柳雁沄受傷的模樣。
「這樣的男人,你還是喜歡?」方成義開口。雖然雁沄難過的模樣令他心疼,但他還是忍不住站在兒子那邊。
「我去美國找他問清楚。」柳雁沄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我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斑秋棠走上前,心疼地摟住雁沄。她早有預感雁沄會這樣說,很顯然雷邢浩對雁沄而言已愈來愈重要。
「伯母不會影響你的任何決定,你們年輕人的事要自己解決。雷邢浩他只是回美國而已,合約上特別注明要你親自去美國簽約,我認為他有他的打算。」
「媽!你的行為是將雁沄往火坑里推!」方書恆無法理解自己母親的舉動。
「公司現在很不穩定,急需龐大的資金,大家只是心照不宣而已。你們都很清楚雷邢浩並非沒有投資意願,否則也就不會擬定這份合約了。他只是作了一個有利自己的決定而已,難道出錢的人沒有權利作有利于自己決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