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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心飛揚 第24頁

作者︰夏妍

「厲害的角色。」宋柔安一定是一眼就看準了小悠的單純和潔癖,否則不會從這個問題切入的。「紀晴,你在和高大哥……」

「有啊,我們在結婚前就有關系了,而且還是我主動誘惑他的喔,事後故意哭著要他負責。」

紀悠訝異地回頭,雖然早就知道紀晴很奸詐,不過卻沒料想到她竟然奸詐到設計了高大哥。

「干嘛這樣看我!我們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自己願意給我誘惑的!」紀晴嘟了嘟嘴。「關系和心靈層次不是絕對的正比,如果兩者之間可以劃上等號,陸天雲和宋柔安也就不會分手了。」

她是不是把一切都想得太完美了?雖然告訴著自己,別去相信這世界上還有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存在,但在內心深處,她還是無法完全否定,還是存著冀望。所以當愛情出現時,她也渴求著屬于童話的完美。

「沒有煩惱也就不會成長了。」唉,她這個姐姐難得有機會扮演姐姐的角色,可惜的是,讓小悠迅速成長的人卻不是她,而是陸天雲。

「紀晴,你該去上班了。我想要在出國前到山上看看媽媽。」

「出國?!」

「我打算出國專心攻讀音樂。」不論到最後她和陸天雲之間的決定如何,這是她一定會走的路。「雖然我會舍不得——」小悠也更是的,完全不給她心理準備。「不過我還是會支持你。但是出國前,你必須理出一個答案。」

她當然會給陸天雲也給自己一個答案,否則她永遠只能活在逃避的世界中。但究竟她要給陸天雲什麼樣的答案?她根本無法克制性格中潛在的因子,這樣的她,和陸天雲在一起真的幸福嗎?如果未來會以分離收場,是不是在來得及以前就要縮手?這樣……是不是就不至于造成雙方永遠的痛了?就像母親和父親一樣,一生一死,卻都同樣以「痛」來結束?

***

獻上一束白玫瑰,紀悠失神地佇立在墓碑前,腦海中不斷浮現種種矛盾的問題。

蒼翠的綠葉,被風吹得婆娑起舞,原本就陰霾的天空,在幾片烏雲聚攏後,竟下起絲絲的小雨。直到被雨點滴到後,紀悠才猛然自失神中清醒,無奈地望著落雨的天空。

台北還是那麼愛下雨,就像她的心情一樣,不是發泄式的傾盆大雨,而是陰暗的綿雨。如果能夠一次發泄完,還算痛快,但最常見的是,總是一陣一陣地落著雨,苟延殘喘地下著,揮也揮不盡陰霾。

頭頂上忽然有傘罩住,阻擋住了逐漸變大的雨勢。

……還是遇到了,她早知道的,來墓園,踫到父親的機會太大了。也許,她心里也想再見父親一面。

「淋雨對身體不好。」紀伯平在紀悠身後站了許久,一直不敢上前和女兒相見,但轉大的雨勢,讓心疼女兒的一顆心戰勝了掙扎。

紀悠並沒有推開傘,也沒掉頭就走,只是沉默地望著母親的墓碑。父女兩人,在雨中靜靜佇立著,沒有言語的靜謐世界,仿佛只剩下雨聲。

「小悠——」

「那束紫玫瑰是爸爸送的?」紀悠抬頭看著紀伯平,手指著墓碑前一束半枯萎的紫玫瑰。

媽媽一向只愛白色的花,以前屋子里的花,最常見的就是百合和海芋,就像她的畫作一樣,總是以淡色為主調。

「……不是。」紀伯平顯然對女兒願意叫他一聲「爸爸」而感動不已,老態的臉上,有著暌違已久的欣慰。「認識你母親的人,都知道她只愛白色;那束紫玫瑰,是陸先生三天前到墓園時獻上的。」

陸天雲?他為何會來母親的墓園?

「我也是在這里認識陸先生的,只要回台灣,陸先生都會到這里獻花,我也數不清到底有多少次在這里遇見他了。」

他每天都會到芯寒的墓園,和她講講話,為墓園除除雜草,起先還以為陸天雲只是她的畫迷,後來才知道小悠竟待在陸家。看到令自己心疼的女兒能待在這樣一個男人身邊,他著實寬心不少。

陸天雲為什麼願意為她做那麼多?她並不值得他這樣對待啊,他真的是……紀悠忽然覺得鼻子一酸,慌忙地別過頭去。

「我听小晴說了,你前幾天一聲不響就離開陸家,讓陸先生很擔心。」

紀伯平嘆了一口氣,似乎正考慮著該不該講下去。

「都是我的錯,都是爸爸害你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是的,都是你害的,都是你讓我不敢接近人群,不敢接受別人的感情。」紀悠講完,看到父親自責得抬不起頭,忽然間涌起一股心酸。「曾經我是這樣想的,我不斷地告訴自己,要恨你一輩子,不要讓媽媽白死,因為你背叛了媽媽,也背叛了我和紀晴。」

紀伯平低垂著頭,臉上有著五十歲人所不該有的蒼老和無奈。

「可是,認識了陸天雲以後,我才知道,最大的問題不是你是否曾經背叛過我們,而是我本身的個性。因為我太像媽媽了,我們同樣無法接受不完美的人生。」同樣遭逢家變,紀晴可以很快就原諒了爸爸,但是她卻到現在才學會原諒。

「你媽媽是我這一生最愛的女人,她……太過完美了,在她面前,我常常會覺得自己像個罪人,壓力很大……小悠,我知道,在你眼中,我沒有資格說愛……」

「有沒有資格,都不重要了。」生死相隔,塵世間的認定,對媽媽而言早就已經不可及了。「我決定出國攻讀音樂,以後不能常來看媽媽……媽媽就交給爸爸了。」

這一離開,他是否還能再見到小悠!小女兒是離他愈來愈遠了,以前是父女的心不再親近,未來卻是形影相隔了千萬里。

「你能夠重拾音樂,爸爸很高興……」紀伯平強忍住不舍,對小悠慈祥一笑。「小悠,你願意原諒爸爸嗎?」

「我今天願意叫一聲爸爸,就是原諒了。」紀悠唇畔微揚,對父親淺淺一笑。「你要取得的不是我的原諒,而是好好過日子。以後和媽媽在另外一個世界再見面時,再問她,是否肯原諒你了?」

對父親而言,最想取得的,是母親的原諒,只是為時已晚。有一些錯,不是犯了,就有機會得到原諒的,因為世事實在太無常了。

「謝謝你,小悠……」

雨勢漸轉為小,紀悠再次回頭望了眼沾上點點雨珠的紫玫瑰。這小舉動,看在紀伯平眼里,長年不再有笑容的嘴角,露出了欣慰。

「我曾經問過陸先生,為何送來的花任何顏色都有,卻獨獨缺少白色花系?你想不想听他的答案?」他曾經困惑不已,因為一個心思縝密,能夠愛屋及烏的男人,不會不知道紀悠的母親偏愛白色。

「我不想听你也會說。」

「他說——」小悠的直性子,一點也沒變。「你母親生前活在單一色彩的世界里太久,死後應該要生活在不同色彩的世界。」

傻子!為什麼陸天雲要這麼傻!傻到讓她覺得很不舍。

送紀悠坐上轎車,細雨中,紀伯平揮著手,目送著他最心疼也最不舍的女兒。而後老態的身軀緩緩地步上了階梯,佇立在妻子的墓碑前。

「芯寒,你還記得陸先生在這里所說的那些話嗎?」紀伯平撫著妻子的墓碑,低聲訴說。「他還說——他要讓紀悠的未來活得多彩多姿,直到兩鬢銀白,都還會認為不枉此生……我已經沒有能力再給女兒們幸福了,但是你會保佑他們的,是不是?我知道,你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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