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也只有紀晴會用這種威脅法了。
「我在當女佣。」
「嗄?你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怎麼我好像听到了女佣的字眼?」
「我在陸家當女佣。」
夜漸漸深了,可是台北那端,卻響起了足以讓人陷入噩夢的鬼叫……不!是驚叫聲。
***
頭痛!昨夜被紀晴纏了好久,到最後是她懶得再听那些哭聲哭調的懇求聲,甩上了電話才斷絕噪音。睡眠不足的結果,就是頭好暈。
「抬起你的腳。」拖地拖到沙發處,紀悠對坐在沙發上的人說道。
聞言,陸天雲抬高了兩腿,放到了桌面上。
「好了。」說完,就見他把腳放回了原處,眼楮從雜志上移開,對她一笑。
為什麼他老愛對她笑?他那麼喜歡笑,不會去當明星嗎?憑他那張臉,在演藝圈絕對可以混很久的。
見陸天雲又把視線移回雜志上,紀悠好奇地瞄了一眼他手中的雜志。建築雜志?堆滿了沙發,他好像對建築很有興趣。
「別一直盯著我看,我會害羞的。」放下雜志,陸天雲又是一笑。
其實,一整個早上,他的視線就一頁隨著紀悠在移動,這些雜志不過是掩人耳目,讓自己看起來很用功,不至于像個罷了。
「你沒臉紅。」紀悠直接戳破。
「你應該說︰‘少臭美了。’這句話,這樣我才有話接下去,我們才能繼續抬杠。你要不要倒帶,重新再講一次?」
「人生沒有‘倒帶’。」
「……也對。」她一定要那麼直接嗎?
「你看得懂這些!」除了雜志外沙發上還有一些建築書,看起來很專業。
「你很看不起我。」這其中還有幾本是他的作品集,會拿出來湊合,完全是因為他在台灣沒住太久的習慣,自然不會放太多書籍。
「讀專業的東西就應該專心,但是你的眼珠子卻老是飄東飄西。」這回是她的良心建議。
「紀悠……」看她兩眼認真地直視著自己,陸天雲忽然覺得自己像顆氣球,而紀悠就是那根細針,輕而易舉就能讓他泄氣。
「你想說什麼?」她沒要他把話吞回去。
「我想說……沒事。」她可不可以不要老是以一雙認真的眼看他?他老覺得在那對清澈的眼楮中,他的「動機」好像很邪惡似,沒事故意和她扯了一堆。
再望了一眼沙發中的雜志,紀悠難得主動制造話題。
「這棟房子的建築師也在這些雜志里面?」
見紀悠主動「開發」話題,陸天雲嘴角露出了快樂的微笑。謙虛是美德啊!紀悠沒主動問起,他也沒提起的打算。
「當然。」他抽出了一本雜志,翻了幾頁,遞給紀悠。
打從第一眼看到這棟房子,她就很好奇設計這宅子的人是誰,竟然能塑造出如此巧奪天工的藝術品。這個人會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中年了吧?能設計出這麼清幽的建築,人生閱歷應該已臻成熟了吧?
二十二歲?!書中寫他二十二歲就完成這棟建築了?!
「他是天才嗎?」再往下翻,她發現這個設計師從大學時代就在建築界展露頭角,甚至被喻為建築界的天才。
「基本上不算。」
「這樣的成就,還不算?」
「他只是湊巧有個頗具名望的建築師父親,所以嚴格算起來,也只是走狗運的擁有良好的學習環境。」
「但是雜志上評論,他的作品已有超越其父的架勢了。」雖然藝術的界定有時很主觀,但還是有些不變的常理存在。
「這種話你私底下贊美我就可以了,可別在我老爸面前提起,否則他又會找我比賽了。」陸天雲頑皮地對紀悠眨了一下眼。
首先是蹙眉,第二步驟是投以疑惑的眼光,第三步是微微地張開小嘴,第四步驟則是連忙翻到雜志看封面人物。最後,紀悠訝異地發出了「啊」之類的聲音。
「知道就好了,別到處宣傳,也別太祟拜我。」很可愛!他十分滿意她這個表情。
這個笑窩男是個建築師!而且他還十分有名望!最重要的是,他竟是這間宅子的設計者?!
「乖!別跟太多人說啊!這是我惟一一本願意把‘玉照’刊登上去的雜志,你要好好保存啊!」
像燙手山芋似的將雜志塞回陸天雲的手中,紀悠輕嘆了一口氣。
「不好吧!你在這個關頭嘆氣,很容易傷害到我卑微的自尊心。」
皺眉再看了陸天雲一眼,紀悠仍舊是一臉泄氣。原本她還期望設計這宅子的人,是個看上去就會覺得很紳士的男子,哪知道竟是這個擁有笑窩,一臉陽光,動不動就猛笑的陸天雲……完全與這宅子的清幽感連不上來。
「別這樣嘛,給點崇拜性的微笑!笑容有益身心。」
勉強對陸天雲扯動了左右兩邊的嘴角,紀悠無力地拿起了拖把,認為繼續拖她的地比較務實一點。
成長果然是幻滅的開始。眼下不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嗎?拖不到兩下,一個很熟悉的驚叫聲從門口傳過來︰
「哎呀,快放下來,快放下來!」
罷買完菜回來的王媽快速地向她沖來,讓人懷疑起她圓圓的身材大有勇奪老年組賽跑金牌的實力。
「少爺!你怎麼可以讓小悠做這種事?去去去,不準拖了,這種粗重的工作,等會兒交給你王伯就好了。」在陸家,「不準」二字大部分是從王媽和王伯口中蹦出來的。
拖地是粗重的工作?會嗎?她覺得很輕松啊。王媽出門買菜前說擦窗戶是粗重的工作,才把她手上的抹布奪走了。
「王媽,我是女佣,不是大小姐。」她知道王媽和王伯都很疼她,但該做的事是不能免責的。
可是……白女敕女敕的一雙手,這麼漂亮,若變丑了,她看了會舍不得啊!
「王媽,你就讓她做,別忘了,她是陸家的‘女佣’。」王媽再這樣下去,不嚇跑紀悠才有鬼。紀悠會留在這里,完全是被這里的清幽以及二老的和靄態度所吸引,但是她的骨子里擁有比一般人更倔的脾氣,認定如此就是如此,她既認定了現在的身份是陸宅的女佣,就別想她會改變這個認知。
「少爺——」憐香惜玉的道理都不懂!虧她小時候帶他時猛對他洗腦,一再告訴他要對小姐溫柔體貼,真是白教了!王媽責怪地瞪了眼她一手帶大的陸天雲。
「紀悠,你去廚房幫我弄杯珍珠女乃茶。」他也只能在這個非常時期擺出少爺的架勢了。
應了一聲,紀悠走向了廚房。
她是以勞力換取住所的人,不是紀家的大小姐,雖然總覺得陸天雲心底有個她模不透的算盤,但她很高興他還不至于忘了他們之間的關系。
蹲在冰箱前,紀悠略微遲疑地歪頭思考著。
珍珠女乃茶……就是外頭到處都買得到的飲料嘛。在紅茶里加一些女乃精,然後再加進粉圓,很簡單的……粉圓是這一包褐色又一粒粒的東西吧?除了這一包東西,冰箱中好像沒有其它一粒一粒的東西了……嗯,那就應該是了。
「接下來呢?」站到料理台前,紀悠努力地思考著煮粉圓的方法。
「想什麼?」不知何時,陸天雲竟悄悄站到她旁邊了。
被嚇了一跳,轉過頭看了陸天雲一眼,紀悠又兀自陷入自己的思考,完全沒開口的意思。
「你沒煮過粉圓?」看她盯著粉圓思考的樣子就知道了。
「又如何?」每次在外面看到的,永遠是煮好的粉圓,以前在家,又有佣人準備好好的,她當然沒煮過。
不過,這一些粉圓看起來粉粉又髒髒的,想也知道第一步驟就是先洗一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