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邊,俯身壓制她的花弄影看起來是那麼的雍容高雅;而躺在床上的她不用看也知道儀容有多凌亂、臉色有多難看。
在他眼里看見自己狼狽的模樣,任蝶衣心一亂,後繼無力,頓時被花弄影使勁的手臂壓得雙手發麻。
「怎麼退縮了?」很意外自己居然輕易壓制住了身下躁動的小野貓,花弄影不安的猜測著,「是哪兒不舒服嗎?你睡了一整天,應該餓了吧?」
此時已是第四天中午了。
任蝶衣繃起俏麗的臉蛋,掩飾著內心的混亂,她不餓,也無意退縮,只是……突然覺得他眼里狼狽的自己太不美觀,不想讓他看著她憔悴邁還的一面。
任蝶衣懊惱的磨起牙齒。「被看見又如何?我才不在乎你的眼光!」
「你說什麼?」揣摩不出她的心意,只听到她有一句沒一句的呢喃,不知其意的花弄影迷惘的松開手。
「說你下流。」誰知道他用這些胡攪蠻纏的手段輕薄餅多少女子?「離我遠一點,不要踫我!」
他置若罔聞的應道︰「嗯,你嗓音有些沙啞,是肝火過盛?」
「花弄影,趁我力氣尚未恢復以前,你最好快點跑,跑得讓我追不到,要不然我一定會——」
「我不想跑呢∼∼」他懶洋洋的打斷她,寂寞的笑道︰「你在哄我,只要我離開,你是絕對不會來追我的!你呀∼∼恨不得擺月兌我,與我不曾認識過。」話說到最後,他竟露出憂郁的神態,帶著惆悵與感傷。
「你至少也等我梳妝打扮後,再對我發情吧!花公子。」任蝶衣無力的提醒他,她剛睡醒的模樣實在不適合他如此迷戀。
「放心吧∼∼即使你突然變成一只豬,我也會一樣的喜歡你。」
「你是不是有病?」任蝶衣匪夷所思的打量他,顧不得起身,呆呆的躺在床上,納悶的追究,「你到底執著我什麼啊?」
花弄影瞥她一眼,隨即離開床畔,走到門邊,吩咐守在外的僕人,「叫人送飯過來,任小姐醒了。」
沒等到答案的任蝶衣環顧周圍,發現自己被他帶進客棧的客房內。
「再過幾天,我們就能趕到開封,從開封到洛陽……不用兩天便到了。」背抵著門,花弄影佇立不動。「真希望時間過得慢一些。」
一旁半開的窗戶吹入陣陣微風,吹動起他未束的發絲。
她遲鈍的意識到他總算換回了男裝。「我的問題很難答覆嗎?」任蝶衣坐起身,冷靜之後,火氣漸消,也不急著離開了。
總得先吃飯才有力氣……回想方才的沖動,急著與他畫清界線的心情,她又開始煩躁起來,她的表現簡直像是害怕與他相處,她怎能因他而變得如此不理性?
「我不放你走。」沉默半晌的花弄影開口,答非所問道︰「你的最後一名手下我也請走了,今後你就暫且留在我身邊吧!」
「你想強行扣押我?」居然有人這麼不辭辛勞、費盡苦力,非她不可?
她是走桃花運?還是遇到桃花劫?「花弄影,你不弱,我承認;你擁有非凡的幫手,本身的武藝也足夠對抗我︰不過想禁錮我任蝶衣,你還不夠格!」強人所難是不會有好結果的,她故意輕蔑的望著他。
「嗯,你是在暗示我必須討得你的歡心,使你心甘情願的留在我身邊嗎?」他故意曲解她的話。
每回刺激她不堪挑撥的脾氣,就在她心里加深了他的影子,就算令她憎恨,至少現在在她的眼中,他已找不到兄長的蛛絲馬跡。
「我該怎麼做,你才會高興呢?教教我吧!蝶衣。」從未追求過任何人的花弄影虛心的求教。
「你叫我教你怎麼糾纏我?」任蝶衣啼笑皆非,他簡直像個不可理喻的孩子不斷的吵著向她要糖吃。
她本應發作的怒氣,時常讓他不守規炬的言行舉止給打斷,不了了之,也許她真是遇到克星了?
「花公子,再這麼幼稚下去,對你沒好處。听本小姐的勸告,快清醒吧!」任蝶衣掀開被子、穿上鞋子,隨便他要死要活,反正她沒空奉陪,走定了!
「啊∼∼說我下流無恥、莫名其妙,如今又說我幼稚?」花弄影哀聲嘆氣的揉了揉眉心。「你怎麼都不看我好的一面呢?」
「哈,哈哈!」她的大笑聲發自肺腑,仿佛找不到他有任何優點,拋開那些叱責他、批判他的論點,她所看到的花弄影太模糊了。
他不容易讓人看透︰有時相當懶散、有時非常優雅;有時顯得神秘、有時又極不正經,有時甚至很危險。
任蝶衣穿鞋的動作忽然一停,有些驚訝自己的腦海里居然溢滿了花弄影的各種表情和妖魅的聲音。
不知不覺間,他已入侵到她內心,她懊惱的抓了抓頭發,迫切的想把他的身影從腦中驅逐。
「蝶衣,我們回洛陽之後,可以先到你家,若你爹娘不反對,我願意盡快娶你過門。」
「你說什麼?」出乎意料的一番話再次驚動了任蝶衣,她完全弄不懂自說自話的花弄影是打哪來的信心?
他態度悠閑道︰「你昏睡後,我就派人送消息到你家,告訴你的親戚朋友們,在回去的路上我會『照顧』你。相信你的親戚朋友都會接納我這麼熱心善良的人。」
任蝶衣愣了片刻,調勻呼吸,收斂住罷硬的脾氣,不恥下問,「你是不是叫人去散布流言,胡亂說些什麼壞我名節的話?」
花弄影捂著胸口感慨,「哦∼∼蝶衣,你已經沒有名節了,」一個到處闖蕩的年輕姑娘不嫁人、不禮讓男人,在這個世間,幾乎稱得上是敗壞風俗了。
「……」任蝶衣已懶得跟花弄影生氣乎辯。
他很擅長以柔克剛,總是拐彎抹角的把她的怒火反擊給她,讓她每次與他爭斗的下場,只能是自討苦吃。
她理智的逼自己隱忍,好聲好氣的告訴他,「既然你知道我是個不守禮教的人,那你一定也听說過我的脾氣不好,過了二十歲仍然沒有人向我求親。所有男人都不敢當我的夫婿,我勸你放聰明些,和那些男人一樣,離我遠點!」
「可我願意娶你呀!」花弄影不以為然的笑。「我和別的男人不一樣。」
任蝶衣一怔,又是一陣大笑,卻不是因為開心,而是他的反應太可笑了,她深信正常男子是不會愛她這麼好強的姑娘,她也不願為別人勉強自己,改變她的性情與作風。
「老實告訴你,以前我是真的以為最後自己能和冰彥在一起,但他還是說了不再見我的話。」重提傷心往事,任蝶衣驚訝的發現她正慢慢的在釋懷。「你早晚會和你哥一樣不願再見到我,與其耗費心血跟我糾纏不清,最後仍沒好結果,你還是快點放棄吧!」
她若有所思的凝視著站立不動的花弄影,意識到他的胡攪蠻纏威力實在太強大,竟將她郁積了一整年的憂傷給驅散了。
如今她心里有的不再是對他兄長的遺憾和悲傷,而是對他死纏爛打的困惑和無奈。「花公子。我不會繡花、縫衣,不會三從四德,不會百依百順,也不會再一次——像對待冰彥那樣,連自尊都不顧的去喜歡你。」
放棄吧!別再糾纏她了。
盡避從沒有人像他這麼熱情的追求過她,這特殊的體驗確實令她感到新奇,然而有什麼用呢?
最後……他一定會和所有男人一樣,嫌棄她不夠溫柔、不夠端莊。
花弄影微微搖頭,輕聲道︰「沒關系,我們有的是時間,又不是明天就天崩地裂了。我會等你慢慢的喜歡上我,只要你別再從我身邊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