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他!因為他是那個人經常提起的弟弟。
「雖然沒有妳的許可,但我必須開口,任小姐,一年不見,妳還是這麼漂亮呀∼∼」花弄影殷勤的為她倒茶,茶杯遞到她放在桌上的手指前。
任蝶衣不屑的回他一笑,卻是冷笑。「我沒功夫听你廢話,你的生意本小姐不想接,像你這種男人,我是不會保護的。」
「錯了。」他輕輕一嘆,食指搖了搖。「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像我,就如同我走遍大江南北、關內塞外,卻始終找不到任何一個女孩兒能和妳一樣。」
「告辭。」任蝶衣起身,她已可以確定花弄影約她見面,純粹只是為了騷擾她。
「呵,和傳說的一樣,妳的脾氣真的不太好呢!」他看她邁步走到關閉的門前,等她的手搭上門的剎那,不慌不忙道︰「我是在幫『我哥』辦一件至關重要之事。」
如他所願,任蝶衣的動作定住了。
他的兄長對她的影響仍未消減……花弄影暗自輕嘆。
任蝶衣轉身,一雙明亮的大眼盯住漫不經心的花弄影,「你大哥是朝廷將領,你是生意人,八竿子打不著邊,你能為他辦事?」
花弄影迎接她的審視,心里有點不是滋味,因為在她黑白分明的眼里,他只看到自己兄長的影子,卻找不到他的。「此番我出關做珠寶、玉石買賣,會經過西夏,妳可知近來西夏與我國邊境常有動亂發生?我的兄長托我在行商之時,順便替他傳送一些軍情密報;由于這事關乎國土安危,以及我兄長的請托,妳該不會袖手旁觀對不?」
他起立,慢慢走近她,輕吐出的話語有如情人間甜蜜的呢喃,異常銷魂。
「我看你也不是柔弱可欺之輩,應有自保的能力,不需要請我守護。」任蝶衣抬頭,望著花弄影神色曖昧的臉。
他的身軀高大,卻不臃腫也不縴瘦,挺拔得恰如其分,有著難以形容的優雅,就像是精致的禮品,完美無缺。
「呵,妳不曾仔細的看過我,對我尚未『徹底』的了解。」他終于發現她的眼里出現了他的身影。「況且人是不能只看外表的,盡避我表面上偉岸不凡,似臨風之玉樹,但我的內心其實相當的脆弱。」
「……」人人都說任蝶衣驕傲,可她確信,眼前的男人比起她根本毫不遜色。
「我相當的肯定,我是非常需要任小姐妳的保護。」花弄影笑容可掬的貼近她,華衣內的結實臂膀慢慢貼向她圓潤的肩。
任蝶衣扯了扯嘴角,一手揪起他的衣襟,把他放到座位上。「你要我送你到哪兒?」
「京城,洛陽。」
他態度溫馴的任她擺布,任蝶衣卻覺得這個男人的心思難測,是她遇見過最不可捉模的人。
「從這里出發到洛陽,包括今日一共需要九天的路程,我的索價是一天一萬兩白銀。」她不太情願的開出交易價碼。
既然是為了國土安全、為了花弄影的兄長,她……願意貢獻她的力量。
「啊,黃金也沒關系,這趟路是不會太平順的;我大哥在朝廷中樹敵不少,此番行動,有人知道我的身上帶著重要的情報,在我回京前,會有許多人來『探訪』我。」明知處境堪憂,他仍是維持悠閑至極的態度。
任蝶衣從花弄影輕松自在的神態中,發覺此人藏著惟恐天下不亂的劣根性,與他相處,絕不會愉快,但她……真的沒辦法拒絕他。
「你大哥近來如何?」遲疑了片刻,她還是問了不該問的話。
「我以為妳不會想知道關于他的消息。」花弄影微微嘆氣,卻似激情的喘息那麼撩人。「據說妳已有一年沒回京城,都在外面到處奔波,妳那麼做不就是為了避開我哥?」
他答非所問、自以為是的態度,使得任蝶衣的臉色一變。
她正欲開口反擊,又听花弄影柔聲道︰「別再惦記我哥了,他已經成親,即使當時妳那樣的哀求,他還是向妳說出訣別的話,娶了別的女子為妻。」
「我是不會哀求任何人的。」她瞪他,瞪得雙眼閃出火光,其中包含著被他挑起舊傷口的痛楚。
花弄影歉疚道︰「是,我說錯了。」他提起腳邊一個竹制的箱子放到桌面上。「這些是我特地買來送妳的禮物。」
任蝶衣等他打開竹箱,取出一本書。
她望了一眼,切齒的讀出書名,「《女戒》?」
一本寫著女子應該卑弱敬慎,無條件服從男人的書,專門用來對付類似任蝶衣這種不守禮教、驕傲自我女人的說教類書籍。
她慢慢接過書,十指一擰,就要撕成碎片。
「我知道妳會撕掉的,」花弄影搶先拍了拍竹箱,示意她看看里頭還有多少本《女戒》。「喏,我買了一百本,夠妳撕個痛快,我很貼心吧?」
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令人無法分辨他的行為究竟是在譏嘲她或是取悅她?
任蝶衣很有風度的收回全身的力氣,將擰得皺亂不堪的書一點一點的撫平,然後放入他的竹箱內,禮貌道︰「能否請花公子寫下您的大名,表示這是您專門贈送給我的禮品?」
「毋需麻煩。」他手指著竹箱上刻畫的一行文字,「看到這些字了嗎?」
「弄影贈。」任蝶衣念著他的簽名,滿意的拿過箱子,忽然轉向門口喊道︰「進來,把這個東西快馬送進皇宮去。」
當今的天子,很不巧,正好是女帝!
花弄影悠閑的笑靨一凝,就見任蝶衣將整箱《女戒》交給手下帶走。
她十分友好的告訴他,「我會讓手下轉告我們的女王陛下,這些書是花公子您專門送給她的禮物。」
花弄影怔然的俊顏漸漸浮出一抹意義不明的笑。「唉!真是半點都不肯服輸,簡直是小孩子脾氣呀∼∼」
「說話不要喘息!」一向驕傲的任蝶衣甩門而去,只留下一句提醒,「歇息一刻鐘,立即隨我出發!」
等她走出雅室大門,花弄影的僕人們馬上飛奔而入,觀望他們的主子可有缺腳少胳膊的。
「梁叔,吩咐下去,叫大家以後都听任小姐的安排,她會護送我們回去。」花弄影喝了一口冰涼的茶水,輕閑的命令著家僕。
「主子,真要聘請她出馬嗎?」僕人們大多目光猶豫。
「你們為何如此忌諱她?」花弄影從沒听說任蝶衣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相反的,她還經常為了別人而不顧自身安危,去制裁那些傷天害理的人。
「主子,瞧瞧她一個姑娘家這麼驕傲,象話嗎?」
「她的武藝非凡,喜歡行俠仗義,為何不能驕傲?」
「行俠仗義是男人的行徑,像她這種年輕姑娘應該早些嫁人,回家相夫教子,而不是成天在外與男人逞凶斗狠。」
「唉……」花弄影幽幽的嘆氣,酥麻人心的聲音逗得身邊的僕人站也站不穩!「幸好我並非女兒身,要不然鐵定被你們歧視得沒臉見人。」
人人只知道任蝶衣成天混跡江湖、逞凶斗狠,有誰曉得她也曾經愛過某個男子,願意如天下人所期盼的早些嫁人呢?
花弄影把涼茶一口喝盡,卻仍熄滅不了內心深處為那驕傲的任蝶衣所點燃的狂烈情焰,他知道她是怎樣的愛過,可她愛的人卻無法給她幸福,就算她把所有的尊嚴都拋下不顧,那人還是離開了她。
「並不是她不想嫁,而是沒人願意娶她……」惋惜中帶著一點慶幸的呢喃從花弄影的咽喉處緩緩飄出。
僕人們在妖聲妖氣的威力下,痛苦的回道︰「這麼強悍的姑娘,有誰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