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了我沒在看。」
可楊嶺早已看透了她死要面子的偽裝,他手沒放開,咧嘴一笑,配合得霹靂快。「好,你沒在看,那陪我看一下怎樣?我需要有個第三者來告訴我拍出來的效果如何。」
……「哪個‘效’?」笑話的笑嗎?
听出了汪予睫的弦外之音,楊嶺一翻白眼。「都有OK?」他打開電視,剛剛消失的畫面又回來,電視上的楊嶺仍在侃侃而談。
他指著電視中的自己道︰「嘿,你知道嗎?那一天電視台的工作人員還要我穿西裝打領帶咧……拜托,我穿起西裝來和黑社會老大差不多,他們怎不干脆多準備一副墨鏡給我?」包準像得叫電視機前的小朋友哭都哭不出來。
「那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汪予睫放出冷箭,楊嶺中招,實在痛得哭爹喊娘.算了,要從她口中得到什麼良善的建議似乎是太奢求了,還好他早有心理準備。
「你上輩子一定是在戰場上做伏兵的,就是躲在敵軍背後射主將的那個……莫怪你這輩子箭術這麼了得。」楊嶺模模下巴,嘖嘖有聲︰「說,金蛙王是不是被你給射的?」
「啊?」那是什麼東西來著?
見汪予睫當真露出一派不解的神情,這下楊嶺也訝異了。「‘朱蒙’啊,最近流行的韓劇,你沒在看?」當然不是每個人都愛韓劇,只是最近韓風盛行,他趁回台灣的這一個月閑來無事,著實看了不少。
只見汪予睫瞼上黑線爬過,仿佛充滿了一肚子的無力與無奈。「我不看電視。」
真的假的……「新聞咧?也不看?」點頭。「真的閑到不行的時候也不看?」還是點頭——只是這一次摻雜了不少的不耐煩。
現在的電視節目一點趣味都沒有,新聞二十四小時報來報去,還不是相同的東西。她很少有閑暇的時候,但若真的很閑,她寧可看書,或是去研究病人的病歷,也不願浪費在那毫無意義的映像管上。
「喔。」楊嶺煞有其事的喔了一聲,接著模模下巴,笑開成一抹……很不懷好意的弧度。他道︰「那我真是榮幸啊,讓閑死也不肯看電視的汪醫師‘剛好’轉到我上的節目。」呼呼呼呼,上當了吧?
這一下汪予睫的臉一陣青一陣紅,沒料到自己會這麼簡單就被人套出話來。
她一陣尷尬,也一陣不爽,想直接回房,再不理會這個老愛掀她底的男人。可這一次,楊嶺一樣眼明手快的止住了她。
「好好好,歹勢歹勢,汪醫師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介意小人的有口無心啊。」他搓手裝起佞臣語調,汪予睫只覺他在嘲笑她,心情沒好多少,這下更想走了。
靶受到她是真的在抗拒,這下楊嶺再裝不了隨便,他力道不重,可握住地柔荑的手卻也未曾撼動分毫。「抱歉,我不鬧你了,你有興趣便留下來看吧,何必硬要裝得無動于衷?」
「我沒有裝。」
見她已有惱火的跡象,楊嶺模模頭。好吧,山不轉路轉,他換一個說法︰「oK,你沒興趣,但我想說,所以請你忍耐一下听我說好嗎?」
汪予睫白他一眼。「那你何不打電話給張老師?」
「張老師?誰啊?我認識嗎?我印象中並沒有什麼姓張的老師……喔,你說的該不會是解剖學的張老師吧?拜托,你要我找他?那個連出去吃個牛排都在找哪條紋路最適合下刀的張老師?饒了我吧……」
她才是那個想說饒了我吧的人好不好!這下汪予睫徹底無力了。「好,你說,我听。」她再沒有任何放冷箭的力氣。
縱然她是放冷箭的絕世高手,但遇上這個銅牆鐵壁似的男人,她終究沒轍。
倘若短時間的犧牲可以換來接下來的安寧,她很願意犧牲,真的。
知道她肯听,這一下楊嶺來勁了。「好,我想想從哪里開始比較好……你知道MSF嗎?」
「……知道。」MSF,MedecinsSansFrontiers的縮寫,直譯是「沒有國界的醫療救援」,一般世人稱之為無國界醫生組織。
基本上,世界各地相似的醫療團體不少,像美國的MercyShip就是其一,不過她還是第一次實際接觸到相關的工作人員。
而那個人還相當不可思議的和她同住了近一個月。
于是楊嶺同她講述起在擔任MSF期間所發生的種種見聞,其中當然有快樂的,也有不快樂的。他甚至拿出照片開始講解,其中包含了那間簡陋到教汪予睫極感不可思議的手術室。
不知不覺,汪予睫本有的不耐煩沒了,她開始認真傾听楊嶺訴說的每字每句,那是一個她不曾見聞的世界,楊嶺生動的敘述,將那個世界的所見听聞帶到她面前。盡避嘴上和臉上表情死ㄍㄧㄙ著不承認,可她的目光卻早已透露出她真正的心情。
而注意到汪予睫這般的目光,楊嶺一笑,說得更是起勁,幾乎是欲罷不能了。
「有一次我在南斯拉夫期間,有個患者先前受到台灣紅十字會的援助,他知道我是台灣人,特地留了一包泡面送來給我……我還記得那是康師傅的,紅燒牛肉面口味。在我這輩子所吃過的泡面中,就屬那一包味道最特別。」
就這樣,整問屋子內充滿了楊嶺滔滔不絕的聲音和偶爾附和的「恩」一聲,還有一只貓的喵喵叫。然後一個眨眼……不知何時,等到楊嶺意識到的時候天已大亮,換窗外的麻雀接口吱吱喳喳吵個不停,而他和汪予睫……竟然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在醒來的瞬間,楊嶺一整個傻到,他看向落地窗外,曙光燦爛,牆上的鐘不偏不倚指著清晨六點——就這樣睡著了?這……也未免太扯了吧……
他搔了搔腦袋,渾身酸痛的自地板上爬起,不期然看見睡在沙發上的汪予睫,他一怔。貓兒很乖巧的蜷縮在他腳踝邊,楊嶺瞅著,初晨的日光微微照入,在她白皙而縴瘦的軀體上圍上了一層光膜。
他注視她臉上表情,是那樣的柔軟、那樣的無防備。在兩人同住的這一個月來,他是第一次見到她如斯溫馴、如斯……可人的模樣。
「糟……」他喃喃,忍不住吞咽一口唾沫。
她白皙的臉龐隨著呼息而微微起伏著,在晨光下顯得異常光潤。細小的絨毛發著光將她的輪廓兜圍著,仿佛誘引著他去觸踫……幾乎是難以克制的,楊嶺伸手采觸。那有些冰涼而柔軟的觸感令他有些震懾——像是上好的陶瓷那樣的光滑細致。他發現自己不但移不開目光,甚至移不開自己輕薄的手。
明明一個月前那樣相看兩相厭的,現在的感覺卻已大不相同。
他知道,那個時候的他誤會了她。若他能及早看透她口是心非的柔軟與脆弱,那麼……他現在的心情又會是怎樣呢?
就這樣,各式各樣的思緒在他腦中來回翻轉著,最後化作一股抵擋不住的沖動,他俯首,悄悄親吻了她。
吻在唇瓣與臉頰邊,那不是一個太過深入的吻,可卻比楊嶺過去所經歷過的任何一次都還要引得他戰 。
他唇瓣帶上一抹苦笑,粗糙的手指輕輕滑過她頰畔,不由得嘆息。「真是……糟糕了哪。」
他好像……真的喜歡上她了。
不喜歡則已,一喜歡上,那樣的情感仿佛要爆炸似的充斥在他胸口間,教他差點就要把持不住。再不離開,他還真怕自己會一個沖動干出什麼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