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正拿著剪刀,抓著他的頭發,準備剪下去──
必冀威護著頭,幾乎是瞬間移位到離她三尺遠的地方,然後瞪大眼楮看著她。
「來嘛!不要跑。」朱殷殷拿著剪刀和梳子,笑吟吟的向他靠近。
不要!他死命搖頭。
「來嘛!」
不要!他頭搖得像博浪鼓。
「過來!」她惱了。
不要就是不要!必冀威用力搖頭,幾乎快把頭甩飛了出去。
「你不過來我就過去。」
見他遲遲不肯听話,朱殷殷縱身躍過去,一坐在他身上,關冀威被壓在地上,臉陷入土里。
「叫你過來你不過來,你看,都弄髒了。」朱殷殷拉起他,幫他把臉上的泥巴擦干淨。
「咿……啊……」他發出類似悲吟的聲音。
「我知道你想說話,可是你不能叫,會被其它人發現的,到時就完蛋了。」朱殷殷邊跟他說話,邊抓了撮他的頭發,開始設計起造型。
嗚……還以為她有多善良,沒想到那全是假象。關冀威無可奈何,誰教他縱有武功,卻技不如人,他那三腳貓功夫只適合跟阿貓、阿狗比畫,遇到真正的高手就沒轍了。嗚……他好後悔沒乖乖的練功,就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見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朱殷殷安慰道︰「別哭、別哭,剪個頭發而已,又不會痛,沒什麼好哭的。哪,給你吃甜,不要哭了。」說完,她塞了片雲片糕到他的嘴里。
「不哭不哭,你哭又不好看,不要再哭了。」
必冀威氣個半死,卻沒辦法說話。
「不過是剪個頭發,又不是要你的命,你緊張個什麼勁?」她邊說邊利落的動起剪刀。「發型常一個樣子會膩的,我幫你換個新發型,你應該感謝我才是。」
必冀威無法可施,只好任她擺布。
好不容易,終于熬到朱殷殷說︰「好了,你看。」她得意的取出銅鏡放到他面前,期待受到贊賞。
必冀威駭然的望著鏡中的自己,嘴色下意識的張開,卻叫不出聲音來──
啊!
被銬著鏈子,又不能說話,關冀威盤坐在地上,雙手交抱胸前,表情冷峻,唯一露出情緒的是他那個足以吊起十斤豬肉的嘴。
朱殷殷疑惑的、不解的站在他身後。
「喂,你怎麼了?」
怎麼了?她還敢問他怎麼了?關冀威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發那麼大脾氣做什麼?你不喜歡嗎?」
會喜歡才有鬼!她將他的頭發剪得像鬼一樣,七零八落、參差不齊,左邊從額頭到耳際呈鋸齒狀,右邊則長長的垂到眼楮,這是什麼發型?
而那小妮子顯然很高興,抓著他的頭發開心不已。
「你知道嗎?每次我要求大師姊、二師姊讓我剪頭發,她們都不肯,害我想好好發揮創造力都不行,不過還好有你在,呵呵!」她開心的笑了起來。
廢話!她沒听過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嗎?就算要剪也得找剃頭師父嘛!她大師姊、二師姊有先見之明,要不然一個姑娘家頂著這種頭能看嗎?
嗚……他俊俊的臉蛋、帥帥的發型,竟然被這魔女摧殘成這樣,他還能出去見人嗎?
見關冀威滿臉不悅,朱殷殷收起笑容,小心翼翼的道︰「喂,你生氣了嗎?」
哼!他從鼻子噴出一口氣。
「你不要生氣嘛!」
必冀威還是不理她,存心要她好看。
「不要這樣嘛,看我一下嘛。」
他指著自己的頭發,額上青筋立現。
「你不喜歡嗎?我覺得很好啊!」
這樣叫好?他不如去死了算了。
見他冷冰冰的毫無反應,朱殷殷腳一跺、嘴一噘,眉頭像兩彎新月糾結,眸中含淚,像是要哭了出來。
「人家又不知道你不喜歡,你不要不理我嘛!」
越不要他不理她,他就偏不理她,以表示他的憤怒。
「嗚……嗚……」她終于哭了出來。
她干嘛哭了起來?這樣他就沒辦法了。
只听她悲泣的道︰「都沒有人理我,也沒有人跟我玩,師父說……不可以跟別人在一起,可是……大師姊、二師姊她們都不知道怎麼跟我玩,我好孤單喔!人家……人家只是想找個人陪我玩嘛!」
那嬌艷的臉蛋像雨打梨花、楚楚可憐,那琤琮如流水的聲音幽怨哀絕,關冀威看得傻了、痴了,心頭一酸,反而抱怨起自己干嘛要惹她哭?她要剪頭發就給她剪,反正他頭發多嘛!
只要看到她哭,他就于心不忍。
他無法說話,只能伸手安慰。
其實,朱殷殷也知道大師姊、二師姊不是不喜歡她,只是年齡差距太大,大師姊性子冰冷、二師姊內斂沉著,都沒有人可以跟她玩耍、跟她嬉鬧。
在觸及他溫暖的手掌時,朱殷殷感到眸中又浮現了水氣。
「你……你不要不理我,跟我玩好不好?」
他能說不嗎?關冀威點了點頭。
她笑了起來,「你要跟我玩,要永遠永遠陪著我喔!」
他是會陪她,可是要一直在這里陪她嗎?他還有爹、娘啊……
「咳!咳!」一記重重的咳嗽聲傳了過來。
必冀威見到一名身形佝僂的老嫗,臉上像是風干橘子皮似的布滿了斑點,皺紋多得能夾死蚊子。
「啞婆婆!」朱殷殷驚呼。
糟了!完了!她怎麼忘了每隔三天,啞婆婆都會進宮一趟?要是啞婆婆將消息泄漏了出去,那怎麼辦?
啞婆婆走到關冀威面前,銳利的眼光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關冀威給她看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啞婆婆!」朱殷殷撲了上去,用甜膩的聲音道︰「我知道妳最好、最疼我了對不對?」無視于啞婆婆責難的目光,她繼續道︰「人家只是很無聊,找個人來陪我而已,妳不要把這事告訴大師姊好不好?」
啞婆婆仍是極度不悅的瞪視著關冀威,關冀威躲到朱殷殷身後,像小狽依偎著主人。
見他偎著自己,朱殷殷大受感動,「啞婆婆,妳看,他很可憐,要是我不救他的話,他就要被狼吃掉了,妳不要跟大師姊講好不好?我拜托妳,求求妳。」她合起雙掌,把啞婆婆當觀世音菩薩般的膜拜。
啞婆婆面無表情,那麼多的皺紋要看清她的臉色變化也很難。
「婆婆──」朱殷殷像貓趴在啞婆婆身上磨蹭著,「妳看他又不會吃了我,妳就讓他留下來陪我嘛!妳要是告訴大師姊,她一定會將他丟到山谷或是關到冰窟,妳忍心看到他斷手斷腳、被野獸吃掉,或是被冷死凍死嗎?」見啞婆婆臉色稍霽,她打蛇隨棍上。「婆婆,妳就答應我嘛!妳看他不會跑、不會叫,妳讓他陪著我,好不好嘛?」
啞婆婆從鼻子哼了一聲,終于點點頭。
「耶!」朱殷殷跳了起來,一把抱住她。「我就知道婆婆最好、最疼我、最愛我的了。」
是嗎?關冀威白了她一眼。還不是被她纏得受不了,啞婆婆才會答應。
話說回來,如果她不答應的話,那麼朱殷殷口中的大師姊會怎麼對他?想到這里,他不寒而栗。
從王爺之子的高位被貶為奴犬的卑微,除了他那男性的自尊受傷外,其它的沒事、真的沒事……
唉,要不然要怎麼辦?關冀威抓著頭發哭不出來,還好啞婆婆幫他重新修剪過頭發,要不然怎麼能看。
這幾天他沒餓著、沒冷著,雖然晚上跟著朱殷殷睡在外面感到奇怪,好好的房間不睡,跑到外面做什麼?不過酷夏睡在院子里倒也涼爽,如果她能把他身上的鐵鏈解開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