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她相信內情肯定不只這些。
「是啊,我都全盤招供了,你還有什麼好懷疑的?」他聲音不知不覺揚高了些。
「出去!」既然不能坦誠相見,繼續合作就沒啥意思了。她不是白痴,事情是否另有蹊蹺,她不可能完全揣想不到。
「你——怎麼,我這樣坦白還不夠?」丹尼爾莫名其妙地漲紫了臉。
「跟我吼?」沈洛寒隱忍地喘上來一口氣,必須非常費力地才能不跟他暴跳如雷。「那天從餐廳離開後,我親眼看到你把手搭在茱蒂的肩上。你們倆真的只是買主與據客的關系?你不顧一切讓我曝光,還笨到去答應人家提出的不合理要求,這些都只是為了多賺一點錢?」
「這……」丹尼爾的臉漲得更紫了。
「我們是多少年的朋友了?你想出賣我,想置我于死地,以為我會愚頓到毫無察覺?」最後這幾句話,沈洛寒幾乎是從齒縫里一字一字迸出來的。
「不不不,你誤會了,絕對不是這樣,我們是在同一條船上,我怎會這樣對你。」丹尼爾揮舞著雙手,急著解釋,「是畢雷斯,我的新愛人,他在百老匯工作,是一家叫魯佛經紀公司的業務經理,專門負責向贊助人籌募資金。前一陣子,他的公司剛好有一檔戲上演,就叫我投資十個單位。」
「一個單位多少錢?」沈洛寒很清楚這種投資要是壓對了寶,演出的戲碼賣座的話,就可以大賺一筆,不過要是不幸杠了龜,可就血本無歸,慘字加三級了。
「八、八萬塊。」
「那十個單位不就是……」兩千多萬的台幣吶!「你一向行事謹慎,怎麼會……」難道愛情真會令人盲目到黑白不明的地步?
盡避他們的收入相當可觀,但八十萬究竟不是一筆小數目,以丹尼爾揮霍無度的生活習性,想必更是元氣大傷。
「我的確是損失慘重,可這不怪畢雷斯,因為他也不知道那出戲的賣座會那麼差,要怪只能怪我運氣欠佳。多虧茱蒂在這時候出現,並提出這麼高額的佣金,沈,我求你,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否則我……我要是在這個月內沒把從博物館挪用的二十萬公款還回去的話,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這麼剛好,你才遇上窮途,茱蒂就適時出現,不覺得這樣的巧合很啟人疑竇?」
「不會吧,她看起來不像是個壞人。」
「要不要打個賭?」她向他一挑眉。
第六章
沈洛寒遞給丹尼爾一杯馬丁尼,接著說︰「你有沒有查過茱蒂的背景,以她一個外行人怎麼知道畫緣這麼機密的事情?」
丹尼爾惶惑地搖搖頭。「她是我在竹PUB遇見的。」
「若我猜得沒錯,想必是她主動來跟你搭訕的。」沈洛寒已經有八成的把握,認定這是一樁經過精心設計的陰謀,主使者十之八九就是那個曾帶著大批警力到她主處翻箱倒櫃的保險公司探員巴迪。
丹尼爾的沉默加深了她推測的可能性。沈洛寒靈光一閃,「我們可以將計就計。你去告訴茱蒂,我答應她提出的條件,十五天後,請她帶著支票前來取畫。」
「到時候你拿什麼給人家?」丹尼爾不明白她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畫嘍,」沈洛寒賊賊地嫣然一笑。「你看著吧,她取畫的方式將會令咱們嚇一大跳的。」
「你的意思是……」丹尼爾略顯不安地盯著她發愣,「喂,可不可以麻煩把話說清楚?」
「你只管照我的吩咐去做,其他的就別問那麼多。除非你突然轉性,且品味奇差地愛上那個又老又丑的茱蒂,否則就請盡量配合,演好這出計中計。」
「說穿了,這份合約你是打算把它推掉嘍?」
沈洛寒點點頭,「別沮喪嘛,假使一切順利,說不定有人願意無條件送我二十萬,屆時我保證無息貸給你。」
「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
「不妨拭目以待。」沈洛寒難得笑得這麼開心,她甚至把半杯的馬丁尼一口飲盡,以示慶祝。
***
此時已近夏末秋初,紐約的天候卻反常地依然熱得人頭昏腦脹。
阿迪開著車子從一條快速車道急駛出來,轉入位于幾棟住宅區的小巷內。
自一個禮拜前,他就天天到這里守候。通常他啥事也不干,只是靜靜的待在車內,看著對面大樓住戶不斷的進進出出。
這兒在紐約可算是相當高級的住宅區,普通人要是沒有優渥的收入,或不錯的家世,想在此地租一棟公寓都不容易,更遑論買一棟樓給自己住。
沈洛寒才多大年紀?他查過她的背景資料,其中沒有一項足以證明她有能力過著目前這幾近奢華的生活。
除非她下海做見不得人的賤業。像她這樣一個嬌媚艷麗的女人,只要她肯,相信會有絡繹不絕的恩客。
可,她不是那一型的。春青貌美只是她特殊才華中的附加價值,她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讓自己日進斗金。
然而,證據呢?怎樣才能證明她確實游走在法律邊緣,甚至早已觸犯法網?
有時阿迪會陷入重重的沉思之中,有時他會興奮的拿起相機猛拍個不停,但多半時候他則只是枯坐在駕駛座上,整天下來仍一無所獲。
此刻突然有個人影捉住他的焦點,他的眼楮因精神緊繃而陡地發亮。
是沈洛寒。在公寓里窩了五天五夜,她終于憋不住了?
今兒她穿了一件乳白色的凡賽斯休閑衫褲,微微露出的平滑小骯,將她傲人的上圍襯出萬種風情。腳上一雙今夏流行的豹紋丹寧布休閑鞋,走起路來,款擺出搖曳動人的韻味。
像她這樣一個魅惑人心的女子,若是在別的時空里讓他遇見,他勢必會不惜代價將其追上手。可惜啊可惜!
見沈洛寒開車倒出車庫,轉向前方左側的大街,他立刻從車內鑽了出來,先打了一通電話給某人,然後快步跑向對面,拾級來到公寓的警衛室。
頗浪費了一番唇舌,盡職的警衛人員才不情不願地準許讓他登上電梯。
沈洛寒是住在七樓十一號,上回勞師動眾大舉搜索,弄得笑話一場,這次他只通知三名和他素有私交的警員過來幫忙,相信就算查不出個所以然來,也不至于把事情鬧大。
掏出隨身備用的萬能鎖,不是太費力的打開大門後,他才想到,蘇西陳偷偷告訴過他,傅仲軒查出了沈洛寒的畫室是位于頂層的閣樓。
跋緊把門重新鎖上,他躡足從樓梯悄然往上爬,一面不斷回頭張望樓下是否有人看到他鬼祟的行動。
一走入沈洛寒的畫室,他的心緒不禁為之震撼。這女人果然是個中高手,瞧瞧這些上乘的畫作,唉,她不去正正當當,好好做個畫家實在太可惜了。
不知怎麼搞的,他突然興起一股就此罷手的沖動。好似擔心一旦揭穿了真相,將就此毀了沈洛寒。嘿,他的心地從來就沒這麼好過,干麼在這節骨眼產生婦人之仁。
她究竟會把那幅雷諾瓦的畫藏在什麼地方呢?
搜尋了十來分鐘後,他的三名警探朋友也陸續來到。四個人小心翼翼地戴上手套,務使在翻找的過程中,完全不留下任何痕跡。
「阿迪,」其中一個警探不慎觸到一枚隱藏在眾多圖畫後方的開關,原本張掛于牆上的畫陡地移了開去,「你們看,里面還有一幅畫。」
「就是它。」阿迪喜出望外地忙將那幅畫取下來,並掏出他特地請保險公司寄來的「畫緣」與之比對。「的確是雷諾瓦的‘瓶中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