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啦,還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丟人現眼!」慕雲的啐念聲,直到一群人進了天寶禪寺的高牆才逐漸消失——
「現在你該說實話了吧?」殷之昊吃人的目光,在暗夜里備覺凌厲。
「咱們目的不同,各自為謀,沒有誰該對誰坦白。」玉玲瓏一改方才的笑臉迎人,冷冽的嘴角閃過一抹嘲弄。
「連我也不肯吐露?我可不是別人。」他帶著譏誚的壞笑,亂沒正經地在她頰上模幾下。
玉玲瓏一把打掉他的手,冷語道︰「你的確不是別人,你是仇人。」
「妳在恨我?」天底下還沒有任何女人用這種口氣跟他講話。
「不應該嗎?」她唇畔的笑意更陰寒了。「將你碎尸萬段是我今後活著的最終目的,這就是實話,你滿意了吧?」
他張大虎眼,直勾勾地盯著她半晌,「不,你說謊,我知道你喜歡我,只是不敢承認罷了。」
「我為什麼要喜歡你?」玉玲瓏一笑,「別自作多情了,自我懂事以來,從沒愛過任何人。」
「自私自利的人才會只愛自己。」
「錯了,我連自己也不愛。」她抬頭望著殷之昊,冷酷的臉像月光一般,寒意颼颼,「這世上什麼都是假的,只有錢才是真的,上蒼會懲罰眾生,天皇老子會漠視子民,再心愛的人也難免琵琶別抱,唯獨白花花的銀子不會辜負它的主子。」
「總有一天我會改變你的想法。」望著她的俏臉,他的心竟沒來由地一陣刺痛,只因為她是第一個拒絕他的女人?抑或心中已然有了牽掛?
「你這人不但喜歡自作多情,還喜歡自作聰明。」玉玲瓏奮力的推開他的身子,決絕地拂袖而去。
殷之昊目送著他心儀的女人決絕離去,所有的男子氣概遭到空前慘烈的踐踏。第一次被女人嫌棄,他該用什麼心情面對?
此刻回房也睡不著,不如到處走走,想想他和玉玲瓏之間的恩恩怨怨究竟該如何收拾。
***
回到房里,玉玲瓏翻來覆去久久無去成眠,不是因為殷之昊,而是因為李存善。
飛天寨的幫眾竟會為了這老小子出動六個當家好手,這想必是一票大得難以估算的案子。
祖師爺早有明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現在夜深沉正是人們好夢正酣的時刻,殷之昊那幫人大概也已經回房就寢,該是輪到她起來干活的時候。
她身邊隨時帶著打家劫舍的工具——一套夜行裝、一個人皮假面具,和一把萬能鎖匙。
房外漏聲迢遞,萬籟俱寂,唯心音在胸中撞擊。玉玲瓏憑著上乘的輕功,輕易躍上屋頂,步履漸漸朝李存善及其妻眷所暫宿的膳房逼近。
李存善一家人就住在天寶禪寺右後方,藏縷閣正東面的四間房里。
她很快就辨識出其中戒備最森嚴的一間,篤定就是目標的所在。
身形甫落,忽有異聲傳來,玉玲瓏駭然驚詫,始發現只是一只山林野貓。
悄悄掰開屋瓦,她躍然入內,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藏在床底下的一大箱金銀珠寶。嘿嘿嘿!真是天助我也。
抱著沉甸甸的木箱重新躍回屋瓦上,身側突地劍影落地——
「什麼人!?」
玉玲瓏驚魂失色,勉力屏住氣息,轉身從另一條小路離逸。
「宵小之輩,站住!」
听這聲音竟似于長弘,他來了!?糟!玉玲瓏加快腳步,左竄右拐,到達林中一隱密處,慌忙把木箱打開,將里頭一大堆的銀票塞入懷中,再將木箱迅速藏入草叢底下。
「何方鼠輩,還不快快出來就擒!」于長弘大喊。
這臭捕快,什麼時候不來,偏選在這時候到,分明存心跟她過不去嘛。
玉玲瓏躲在大樹後,耳里听著他的步伐逐次移近,再不逃走,遲早要被他逮進牢里吃免錢飯。不得已,咬咬牙,她翻身上了樹梢,只是那麼一點聲響,卻也避不過他的耳目,馬上又追上來。
出了天寶禪寺,直奔後山林地,沒想到這兒竟有一處溫泉。
黑夜中,水氣氤氳,教人看不清前面的景物,玉玲瓏奔到泉邊,眼看前無去路,後有強敵,一時無計可施,只好硬著頭皮往溫泉里跳。
嗄!撞上了什麼東西?
「誰?」泉里忽冒起一顆濕漉漉的人頭。
有人!?玉玲瓏驚魂未定,這會兒又被嚇得三魂七魄全散了。
「別聲張,求求你,我……」唉!怎麼會是他?這下玩完了,後有猛虎,前有餓狼。
「你……你是……」殷之昊因她臉上那張恐怖的人皮面具,下意識地提高聲量。
「小聲點,是我。」玉玲瓏回頭見于長弘已追上來,趕緊摘掉面具求道︰「吻我,求你吻我好嗎?」
「哈,還說你不喜歡我,這回自動投懷送抱,又怎麼解釋?」殷之昊乍見是她,喜不自勝,馬上捏住她的鼻子調戲道。
「這事我以後再跟你解釋,現在請你……」啊!于長強追過來,來不及了。玉玲瓏于急亂中,倉皇勾住殷之昊的頸子,獻上自己的香唇,與他無限纏綿地相擁相偎。
「喂……你……」殷之昊摟著她縴細的柳腰,驚愕中瞟見岸上匆促趕到的人影,霎時明白一切。這女人原來不是真心,只是一時權宜。
加重雙手的力道,在她身上狠狠游移,如同漸捆漸緊的繩索,希翼將她嵌入懷里,永遠據為己為。
這是不尋常的渴望,多年來他從不曾想擁有任何女人,對他一個漂泊浪蕩的江洋大盜而言,真情真愛無疑是礙手礙腳的累贅。
為何對她產生特別的心思,只因為她不屑投入他的懷抱,所以顯得特別珍貴?
于長弘在岸上張望許久,雖狐疑泉中相擁共浴的兩名男女,但一方面因水氣太濃,阻礙視線,一方面自覺不好意思驚擾到旁人,終于掉頭離去。
「嗚,好了,放開我。」玉玲瓏推開他的胸膛,喘息幾乎被水淹沒。
「想一走了之?」沒那麼便宜。殷之昊雙臂纏繞得更緊,動作更加粗魯。沒紓解之前,再溫文儒雅的男人,都不免像一頭發狂的野獸,急著征服和被滿足。
「不要,至少不要是今天。」她身懷巨款,萬一弄濕了她會心疼死的。
「我等不及了。」他全身燥熱,不知是水的溫度所至,還是血液飛速流動的關系,他的心跳得好快,升至沸點,整個人像被油煎火燎般,折磨得很痛苦。
他不是不肯順從她的話,而是不能。大掌從她襟口竄入,柔軟的胸脯上堆了厚厚一層紙……紙?他用力將那堆紙抓出來。
「不!」玉玲瓏踮起腳尖,想把它搶回來,「那是我偷來的,還我。」
「哈,老天有眼,總算輪到你栽跟頭了。」這疊銀票少說也有數萬兩,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只費一點功夫。
「你想黑吃黑?」玉玲瓏擠出一大泡淚水,威脅他再不還她的話,她的淚水就要泛濫成災。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公平。」殷之昊右手往她腰際一帶,陡地凌空而起,足蹬樹梢,須臾來到岸上。
原本隱匿在雲層中的月兒,忽地采出臉來,將大地照映得銀白潔亮。
玉玲瓏水氣淋灕的驚見他光果的身子,羞得趕快把眼楮轉向一旁。
「你快把衣裳穿起來,要是讓別人瞧見就慘了。」尤其不能讓于長弘撞見。
「怕什麼?大不了以後我娶你。」她越是要躲,殷之昊就越是要站在她面前,讓她看個夠。
第六章
「嫁給你當賊頭夫人?」我自己當賊頭不更好嗎?玉玲瓏鄙夷地撇了下嘴角,「謝謝你的大恩大德,我想我還是當小偷比較自在。把銀票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