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子嗎?莫非這五百年支持她苟活下去的,其實是對愛的深沉渴望,而不是恨?寒奴陷入沉思,冰鎮在那兒。
「一失足成千古恨。」她已是百年身了,還能再錯嗎?但,在生命旅途中,誰沒經歷一波三折?舍海無邊,懂得回頭,方能到達彼岸。而她,該何去何從?
日暮相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沒有恨了,相信我,寒奴,留下來,主人他需要你。」範達對豫鷹揚始終忠心耿耿。
「人間紛爭,不可理喻,更不值得留戀。」想起那些悲淒又激昂的往事,寒奴的心意更加堅決。然而今夜是走不了了,以範達的耿直,他會用全副的心力來阻止。
「我答應你,再給自己也給他一點時間。」這是緩兵之計。
範達欣然大喜。「那好極了,我這就送你回房。」
「關于我的身世……」
「普天之下,除你我之外不會再有第三人知道。」範達是鐵錚錚的男子漢,向來一諾千金。
「多謝。」寒奴暫時安下了心。不知老樹精怎麼樣了,還好他道行高深,自能逢凶化吉。
「快回房,免得讓主人久等。」望著寒奴沒入夜幕中的背影,範達不禁有些忐忑,他這樣做是在幫助豫鷹揚,還是害了他?寒奴奇詭神秘的身世真如她所言的那樣?
他搖頭一嘆,就在此刻,一道黑影從旁竄出,飛快地從背後制住他,一柄匕首冰涼地抵住他的頸項。來人沉聲道︰「想活命的話就乖乖跟老子合作,否則教你血濺當場。」
「你是那假和尚?」範達認出這陰陽怪氣的嗓音。
「挺聰明的嘛,不愧是豫鷹揚的左右手。說,寒奴在哪兒?」
「她回寢房了,有本事你去找她呀。」就不信他找得到。
「屁話,這座爛宅院這麼大,我要是找得到,還需要你幫忙嗎?」銀狐火大,把一首抵得更近一些,刀刃眼看就要陷進內里去了。「快說!」
範達不受威脅地,反而把頸子挺得更硬直。「你找錯人了,從我口中你是得不到任何答案的。」
「不見棺材不掉淚?好,我倒要看看你這副爛骨頭有多硬。」
範達只覺頸後一陣刺痛,接著血在緩緩的蜿蜒而下。
「喂,你有毛病是不是,這樣你還不肯說,姓豫的那個大魔頭給了你什麼好處,你要拚死保護他的女人?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也對寒奴有意思?」
「呸!無恥之徒。」
「真不怕死?」銀狐見脅迫不成,索性把刀子收起來,「我們來做個買賣如何?」
範達瞪著他,只從鼻孔冷哼一聲。
「你呢,幫我把寒奴弄出這鬼宅院,我就把這個人交給你。」銀狐手中一只翠綠的玉釵晃呀晃。
範達一見,大驚失色,那不是……那不是他妹妹的發簪?怎地落入他手里了?
「禿驢,快將我妹妹還來!」範達倉皇地想奪走他手中的玉釵,一瞟才知是假的。老禿驢一定听說了什麼,妄想拿一只假玉簪來誑他。
「別誤會。」銀狐忙將其藏入袖底。「你老妹現在好得很,但如果你這輩子還想見她,就乖乖的言听計從,否則,我只需動一根手指頭,她就香消玉殞了。」
「這……」範達冷哼一聲,不再爭辯,眼前保命最重要,先來個緩兵之計吧。
???
這時甫進房的豫鷹揚因見不到寒奴,正發飆怒責周遭的人。
「立刻把她給我找回來,快去!」他怒氣沖天,把一干人等統統掃了出去。
就在大伙如驚弓之鳥般一哄而散時,寒奴推門入內——
「你到哪里去了?」一瞟見她,豫鷹揚的怒火瀕臨到了最高點,煩躁的斥吼劈頭殺過來。自從寒奴斷然拒絕他的求婚,並抵死不肯為他生子後,熾熱的火苗就一直在他體內躁動,不時竄出來肆虐一番。「過來!」
寒奴遲疑地立在門檻邊,明燦的水眸里有一絲奇異的星芒。
「我說過來。」他的慍怒火氣已經相當的自抑。
「你一向都是這麼容易動怒的嗎?還是對我比較‘優惠’?」她神情復雜地走到床邊。
豫鷹揚即刻一把將她拉入懷中,在她耳中粗啞地問︰「一離開我的視線,你就迫不及待想出去找男人?」
又是個欲加之罪。寒奴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回他一掌神爪功。
「敢暗算我?」多虧他身手矯若游龍,方能在瞬間化解她的招式,並反手擒住她。「什麼時候你已學會玩陰的?」說著他蠻橫地吻住那兩片因激動而微顫的紅唇,另一手則放肆地往她柔軟的女性胴體撫去。這一次寒奴掙扎得十分激烈,甚至張口咬向他的手腕。
「住手,不要踫我!」
她的舉動令豫鷹揚大感意外,「新的戲碼?不錯,你的調情功力越來越進步了。」他瞄了眼腕際的血痕,若無其事地吮掉,然後抓住她,強行把口中的血反哺給她。「現在我們算是真正的水乳交融,血脈相連了。」他非常嗜血地冷笑著。
「凌辱我讓你覺得很快樂?」寒奴掙月兌他的懷抱,迅捷跳離床榻,退到角落邊。「你忽略了,我一向是個有仇必報,以牙還牙的人。」她出其不意地從抽屜取出一柄預藏的小刀,指著自己的肚月復。「立個誓,保證你此生此世會離我遠遠的,再也不會踫我。」
「憑什麼?」
「憑我肚子里的骨肉。」
「孩子?」豫鷹揚乍驚乍喜。「而你卻拿我的骨肉來要挾我?」心潮洶涌,一怒沖天,像火燎原般炙得他眼楮泛成血色紅絲。
寒奴駭然地貼在牆上,從沒見過他這樣,鼻翼由于內心激越而僨張,眼里閃著一股狂焰,其中摻雜著傷痛和不解。
「讓我知道,我究竟哪里對不起你,你要這樣待我?」
是呀,有因才有果。他不曾待誰如此真誠,她居然恩將仇報,鐵石心腸。要說壞,她比他更壞更惡毒。
「那是因為,因為我……我根本就是……」寒奴舌忝了下干澀的嘴唇,艱難地又續道︰「我根本就不愛你,我只是……只是想玩弄你,看到你痛苦我就有無限的喜悅。我是天生的壞胚子、壞女人,這樣你懂了嗎?你壞我就要壞得比你更徹底,這當中沒有任何道理存在。」
「啪!」他用盡十足的力道,摑她一記耳刮子,如五雷轟頂,將寒奴打得踉蹌跌岩,不支倒地,手中的短刀霎時插入掌心,劃出一道又深又長的口子。
範達和柏平听到寒奴撞到桌椅發出的踫撞聲,無不嚇得心驚膽寒。匆匆由大廳趕來,但沒有主人的允許,他們也不敢貿然入內。
範達幾乎要沉不住氣了,要不是柏平強力攔住,他就要踢開房門闖進去。
「你……」鮮血自她手心滴滴淌落,令人怵目驚心。豫鷹揚其實萬般不忍,但剛烈的性子卻教他難以在盛怒之下擺低姿態去安撫她。「這是你自找的。」
寒奴點點頭。她真是所為何來?哀莫大于心死,夠了,所有的復仇計劃就到此為止吧!她現在什麼都不想,只想平平安安地將月復中的胎兒生下,至于其他的,就付諸流水吧。
別了,我的夫君。她蹣跚起身,刀子依然握在手中,螓首一甩,將飛瀑般的長發全數挽至胸前,然後,一刀劃斷!
「從今爾後,我不再卑躬屈膝,逆來順受,你我一刀兩斷。」一手握著受傷的掌心,而那掌心則握著刀,她無畏無懼,昂首闊步地從豫鷹揚的面前錯身而過。
「不許走!」他倉促攬住她的腰,將她帶進懷里,兩臂如鐵鉗箍得間不容發。「至少讓我知道為什麼你要這樣待我,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