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那群老家伙找她準沒好事。季雪故意繞著小徑,回到東廂的寢房,連燭燈都不敢點上。
她現在是內憂外患,還加上月復背受敵,這地方不能再住下去了。模黑將所有銀票和房地契全部收藏到肚兜里面的暗袋,其余的金銀手飾則用幾件破衣裳當掩護,仔細包里妥當。咦!她有一條大方巾到哪兒去了?她在櫥櫃里翻找,不見了?也罷!
見櫃子的最底層有張皺巴巴的羊皮,就拿這張羊皮先用一下好了,惡,可是很臭呢,還是不要好了。
「季雪。」五盞燈籠和一聲呼喝,把她的心嚇上了九重天,倉卒下,她隨手抓了件衣裳,將就一里,就算了事。
「你們想干什麼?」大刺刺的闖到她房里來,未免太囂張了吧。
跋忙把手中卷成一團的衣裳悄悄擱往床上,要是讓她們看到她正在打包行囊,不知又要鬧嚷成什麼樣子。
「我們才要問你呢,這一天兩夜你野到哪兒去了?」黃大姊正愁找不到把柄可以編派她,就發現她失蹤的事。
「我……」她現在是道地的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大姨婆,先別那麼生氣,舅婆也許有她的苦衷,讓她解釋一下嘛。」黃德原的佷子周浩算是較明理的人。
被一個快將而立之人喊舅婆,實在是很尷尬的體驗,季雪不自然地扯下嘴角,權充感謝之意。
「舅婆,您是不是在哪兒耽擱了?」周浩提醒她趕快隨便撒個謊,以杜悠悠眾口。
「我……」
「她昨晚在寒舍過夜,是我害她誤了回家的時辰。」一股陰冷的氣息在眾人怒火焰焰中鬼魅似的襲來。
在細雨紛飛的暗夜中擎立的李衛穿著琉光銀長袍,腰上系著緞澤金穗,寒郁剽悍的英氣中流泄著一股遙不可及、高不可攀的貴氣。
他一出現,高大的身形和狂狷的氣魄便令所有的人張目結舌,不知所措。
「我不是叫你回來收拾東西後,趕緊到橋頭溝跟我會合,怎麼拖延這麼久?」李衛栽贓的話語里,有著很明顯能夠察覺的惡意。
他一路尾隨季雪到黃家,竟一直等候不到慕容順的兒子或他的部服現身,于是使了這招指鹿為馬,目的就是要讓她蒙受不白之冤。
他不能忍受她和慕容蒂的兄長有任何牽扯,妒火在他酷冽的眼中熾熱燃燒。
「你胡說!」不存在的事情,他居然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看他那副故作痴情的神色,季雪為之氣結。
「要我抖出更多內幕嗎?包括我們縫卷得難分難舍的這一天兩夜?」他放肆的大笑。
周浩變臉的大聲質問︰「季雪,你說,你這段時間真的和他在一起?」
周浩這沒大沒小的東西,竟連名帶姓的喊她,口氣中還含著醋味,有沒搞錯?
「我們是在一起沒錯,但……」明明很會瞎扯的她,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解釋起。她怒視著李衛,惱他蓄意營造吊詭的情景,害她百口莫辯。
他難道不知道這樣會引起多大的誤會,掀起多大的風波?最慘的是,會害死她。
「你真的跟他廝混一起?」黃大姊鼻子往上一抬,跟著所有難听的話就全部上場了。
「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我是不得已的。」看她們帶刀挾劍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就算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季雪又急又怒的看向李衛,他為何要陷她于如此窘迫不堪的境地?
她試著挽回頹勢,「請听我說。」
「不用再說了,你現在馬上收拾行李,給我走人!」黃二姊下達驅逐令,其他人立刻形成共識,今夜是篤定要將她掃地出門。
「正如我們所願。」李衛心情愉快地輕吹口哨。「來,你要帶什麼東西,我幫你。」說著大模大樣的拉開她身後的五斗衣櫃,抱出一大堆衣物,寶于床榻上。
黃大姊一看那衣物全是上好的綾羅綢緞,立即沖上前揚聲道︰「除了這幾件舊衣裳,凡屬于我們黃家的,一件也不許帶走!」她眼尖的瞄見床上那團破舊衣服。
誰叫這女人丟盡黃家的顏面,在外頭和這個來路不明的男人搞七拈三,這是她的報應。
「大姐!」不分青紅皂白,污指她不守婦道已經很過份了,怎能連衣物也不肯給?
「滾!永遠不許再跨進黃家一步。」她們原就處心積慮想攆她出去,這下有此大好的機會,豈能不絕情絕義到底。
「好吧,既然你們這麼堅持,我走就是。」抱起那包里了金銀珠寶的舊衣物,她憤憾而無奈地走出廂房,身影沒入雨中。圍觀的僕佣人人眼中都凝了水霧。這可是個心腸極好,從不擺架子的主母!
伺候她的兩名丫環更是傷痛地喊了聲「夫人」,旋即挨到黃大姊的巴掌。
「別打她們,不關她們的事。」雖說她本有逃離的念頭,但畢竟心有不舍,如今,是老天爺差人逼著她走,連回轉的空間都不留。
季雪感覺如同打了一場硬仗那麼累,走在雨中,整個人都要虛月兌了。
「到傘底下來吧,傷風受寒可不好受。」李衛假惺惺的好意听起來備覺刺耳。
「你的陰謀已經得逞,告訴我,下一步還有什麼詭計?」她執意和他保持三步之遙,以便讓雨水徹底洗滌她疲憊的身心。
「我要你。」他的企圖直接得叫人無法招架。
「抱歉,我這一生不想再屬于任何人,我只想走我想走的路。」男人太不值得依靠了,她就面臨兩個活生生、血淋淋的教訓,切切不可一錯再錯。
「哪一條路是你想走的,重操舊業?」如果她敢說個是字,他保證會立刻扭斷她美麗如瓷瓶般的頸子。
「謝謝你提醒我,這倒是個不錯的點子。」
「你敢再給我回去當舞娘試試看!」他吃人的眼光,讓季雪心中駭然一凜。
「主意是你提的,我不明白你有什麼理由光火。」她茫茫然地竟真的來到水舞坊門外,望著李衛猶怒火猛旺的眉眼,突心生一計,拔足奔進水舞坊內,向鴇娘喊道︰「媽媽,救我。」
李衛追到廳上,才警覺自己乃堂堂皇子貴冑,豈可踏足這種髒亂污穢的煙柳之地,忙退了出去。
「季雪,你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我遲早會逮住你!」
這怒吼聲在暗夜听來,頗有肅殺的意味。季雪亢躲在門後,心緒惶惶地目送著他頎長的背影,逐漸融入夜幕中。
???
大雨直下了三天三夜才停歇。三天來,李衛日日早出晚歸,左長風以為他是為了打听突厥公主的下落,或者為探訪民情,才這麼不辭勞苦。唯龐度和其他隨從明白得很,讓他心煩氣躁的必定另有他人。
「查出慕容蒂落腳的地方了。」龐度相信這是讓他重返「正途」的好機會,因此加足了勁想把正主兒找出來,大伙便可起程回京覆命,永遠不再和季雪有任何瓜葛。
「她在什麼地方?」李衛神情專注地問,迷失的心似乎已導回常軌。
「在黃家宅院,她以季雪貼身丫環的身份作掩護,實際的目的是為了入關找尋突厥的鎮國之寶「羊皮虎玉」,那是一張以羊皮繪制的地圖,據說里頭詳細說明當年慕容順從中原老百姓手中搶去值錢財貨的埋藏地點。」
「那麼貴重的東西準是被熟知內情的人偷了出來。」李衛研判這偷兒必是慕容順相當信任的人。
「是的,該名盜賊正是慕容蒂的兄長慕容迪。」
「慕容迪?」李衛霍地從座椅上一躍而起。原來季雪又騙他,實際有慕容公子這麼一個人。哼,好個楊花水性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