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糟!中了小人的暗算,那女子暗中對他下了迷魂散。黑雲伸手拈了下她身上的血漬,「染料!」他倉皇起身,但已遲了,四面八方的兵卒蜂擁欺上,將他團團圍住。
懊死!沒事心地那麼好干麼?黑雲暗自咒罵。
「哈哈哈,」陸榮廣從山坡上一路歡天喜地的走下來,笑得險些岔了氣。「混帳東西,看你還能飛天遁地不成?」
「得罪了。」那女子抹抹髒臉,拉扯著破破爛爛只能勉強遮住重點的衣裳,沖著他抿嘴苦笑,神情十分肅穆。「我是不得已的,假如你有幸逃出去,盡避來找我報仇。」
「你是誰?」黑雲忽地開口問。混跡江湖十余年,他不記得道上有這號卑鄙無恥的人物。唉,他居然栽在一個女人手里,真是太不名譽了。
「狹路相逢,何妨兩相忘于江湖。」女子接過士兵遞過來的斗篷,匆匆披上後,便昂然轉身離去。
黑雲知道再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忿忿地瞪大凌厲雙眸,望著她的背影,以及她小腿肚上紫紅色的小痣。她……難不成就是陸贏姬?
***
「出事了,出事了!」打更的鄭大叔一面敲著鍋蓋,一面拉長嗓門大喊,「知府衙門明日三堂會審怪俠黑雲,黑雲被捕啦!」
闢差貼上的公告上這樣寫著——
惡霸黑雲,經英明睿智的鎮北大將軍逮捕入獄,定于明日午時一刻于衙門公堂會審。其所犯罪行如下——一、蔑視王法,二、驕縱狂妄,三、糾眾鬧事,四……
編派的罪名一共有八大項。總而言之,黑雲是惡棍一個。
鮑告欄下方層層疊疊圍了一圈人,這消息隨著前面幾個識字的大叔驚顫念出,傳遍了整個胡同。鄭大叔的手在公告上比劃來比劃去,薄薄的紙張已東缺一塊,西缺一塊。
鮑差見狀,正要上前攔阻,誰知呼喝聲猶未吼起,那公告已被人整張撕去,再也覓不著蹤影。
「怪俠黑雲怎麼會被捉了?他武功高強……」鄭大叔和半瘸的張大嬸撞個滿懷。
「是姓陸的狗將軍坑害他,」張大嬸附在他耳邊低聲道,「是個女人,耍苦肉計。」
「該死的女人。」所有直接或間接听到這項消息的婦女,全咬牙切齒,巴不得置那女人于死地。
不僅大街小巷鬧轟轟,青樓妓院尤其視此消息為晴天霹靂,痛哭哀號者此起彼落,簡直到了人神共泣的地步。
雖然人民這麼愛戴黑雲,但絕大多數的人,連黑雲的長相都不曉得。
「听說他長得很英俊哪!」怡紅院和萬花樓的姑娘們全放下手邊的「活兒」,擠到大街上看熱鬧。
「武功更是好得出神入化。」
「雖是正邪難分,但是周濟窮人比朝廷還用心。」
飛鷹幫每年固定施舍三千石白米,給北方一帶的窮苦百姓。
「上酒家都不用錢,許多老鴇和他是拜把姊弟。」
「听說長樂郡主有意招他為駙馬,沒想到被拒絕了,真丟臉!」
「真的嗎?」這點好像有待查證。
「他有那麼迷人嗎?」
「到衙門看看不就知道。」
罷剛還捶胸頓足,怨嘆老天無眼的眾酒國名花,轉瞬間又眉飛色舞的嚷嚷,爭先恐後往知府衙門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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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官邸,西廂房內傳出迭聲的幽嘆。
「你夠了沒?」陸贏姬的手掌忿然拍向方桌,這一掌震天價響,嚇得她的貼身丫環盈盈險些跌落椅子。「我這是為民除害,善盡人女之孝,你敢再給我哄聲嘆氣,指桑罵槐試試看!」
「難道路見不平,連句公道話也不許說?」小姐明明是助紂為虐,還好意思強辯。
「黑雲雖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可他花名在外,風流成性,處處拈花惹草,這也是不爭的事實呀。」
「到處留情有罪嗎?」盈盈一想起秀鳳她娘張大嬸跟她形容過的黑雲,就忍不住猛咽口水。「這是你跟我講話的態度嗎?忘了誰是你的衣食父母了?」每次理虧,陸贏姬就端出主子的架子。
盈盈嘟著嘴,眼眶中可憐兮兮地聚著兩泡淚水,細聲細氣的說︰「人家是好心提醒你耶,飛鷹幫幫眾遍布中原各地,他們怎麼會眼睜睜的看著他被老爺問斬?你是大禍將至猶不自知。況且,黑雲根本就不是壞人,他只是擋了老爺的財路而已。」
陸廣榮因覬覦飛鷹幫幫眾經營皮革買賣,利潤頗為豐厚,故有心勾結其他門派,將這地盤據為己有,遂自告奮勇,請纓到東北來,明的說是為了鎮壓匪徒,其實一方面是想與民爭利,另一方面則陰謀斬草除根,要把黑雲這眼中釘拔除,永絕後患。
「住口!」陸贏姬佯嗔薄怒,卻也掩不住心虛。這世上恐怕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爹有多惡劣,但血濃于水,即使他再怎麼不齒,他總是她父親呀!「我爹只是不很清廉而已,哪有你說的那麼差勁。」
「是嗎?」盈盈皮癢地把舌頭吐到外邊納涼,「小小一名將軍,才三、五年就攢聚了上千畝土地,十二棟豪宅,和八個大金庫。老爺何只不清廉,他是無所不用其極。小姐,你看著吧,接下來被拿來當籌碼的就是你嘍。」
「胡說八道,我是我爹的寶貝女兒,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他怎麼可能加害于我?」盈盈數落的那些罪狀她不是不了解,只是不以為然,哪個當官的不是這樣?
「那就要看你用什麼角度來審視這件事情啦。」盈盈從小和陸贏姬一起長大,和她培養出深厚的感情,卻也演變成沒大沒小的主僕關系。
「什麼事情?」
「比武招親嘍。」盈盈幸災樂禍地說︰「老爺已經發出十幾封邀請函,將邀請各大王孫公子到聚月山莊比武,誰能獲勝,即可娶你為妻。」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攸關她的終身大事,她爹不僅沒找她商量,居然連知會一聲都沒有?
「三天前送出的邀請函,想是更早以前就已決定好的事。听說受邀的公子哥兒,一個個都是富甲一方的大財主,光是來參加比試,就得繳一筆為數可觀的場地清潔費,贏得優勝後,還得再給老爺一千兩的養老金,以感謝老爺辛辛苦苦把你養得這麼大、這麼美。」盈盈加油添醋的又道︰「你真是和楊玉環一樣厲害,‘遂令天下父母親,不重生男重生女’。」
「夠了!」盈盈存心把她給氣死。「我要去找我爹理論。」
「老爺不在,到衙門提審黑雲去了。」
「那我就到衙門找他。」說著,陸贏姬立刻動身。
***
午時未到,衙門外已擠滿看熱鬧的民眾達數百人,秩序混亂得一塌糊涂。
陸廣榮是故意做一出殺雞儆猴的好戲,要那些明著、暗著批評他的老百姓,最好繼續保持敢怒不敢言,否則黑雲的下場就是最佳的警示。
但他沒想到局面竟然完全沒法控制,升堂不及半個時辰,就在喧嚷及打架聲中,宣布延到申時三刻。
群眾十分失望,鼓噪更甚。其中有九成婦女同胞,都是來一睹黑雲的俊容,但全被拒諸門外,有人把手中的石塊扔向公堂大門。
六個公差捉不了幾百個膽大妄為的暴民,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她們去了。
陸贏姬身著男裝和盈盈到達時,正巧趕上第二次升堂。她兩人因身份特殊,加上花了些銀兩,是以享有躲在公堂側門的布簾後窺視的特權。
「威武!」
吏卒喧喝過後,陸廣榮、趙知府和兩名他們找來當替死鬼兼打手的九品芝麻官,裝模作樣地坐上了正堂官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