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吃了三分之一吳茵茵擅自作主幫她事先點好的魚翅羹,蔣寒梅就擱下筷子,出其不意地問︰「你真的要嫁給孟昶嗎?」
蔣寒梅端起茶碗,正巧隔開她和江昕的視線。
這道尖銳的問題,讓江昕霎時之間不知如何作答。幸好她社會閱歷豐富,反應也夠靈敏,只怔愣一下就把問題拋回去。
「這句話如果早在‘高平事件’之前提出,我或許會比較知道該怎麼回答您。」總不能要她的時候她就得活該倒霉到孟家守活寡;不要她的時候,她又得模著鼻子自動卷鋪蓋走路。
她喜歡吳茵茵,任誰都看得出來,想必孟昶半途的轉變大大出乎她的預料之外,也令她相當震驚和不滿,果然宴無好宴,不過,這樣也好,大家四四六六把話敞開來,總比以後留著一大塊疙瘩在心上要好多了。
「你這是在怪我這老婆子?」她把茶碗重重擱在桌上,原本還算和顏悅色,陡地把臉往下一扯,換成疾言厲色。
「孟女乃女乃別誤會,也犯不著發這麼大的火。」她是被設計、遭陷害的人,她都把氣咽下了,怎麼害人者反而比她還理直氣壯?「今天不是我厚著臉皮主動找上門,是您邀我到這兒來的,但您卻有話不肯直說,偏要拐著彎子玩心機,對不起,我人笨腸子直,應付不了您這莫須有的責難,恕我先告辭了。」說完,她便起身作勢離去。「給我坐下!我話還沒說完呢。」蔣寒梅自知確有理虧,待江昕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回椅子上後,她的臉色已不再那樣難看。「假使你真想嫁給孟昶,我也不反對。」
這倒令江昕有一些喜出望外。不過,通常麻辣的總在給完甜頭後,靜觀其變再說吧。
「但我要你先簽署一份財產協議書,保證你嫁入我們孟家後,絕不貪圖我們家的一分一毫。」雖她知道江昕不是貪圖榮華富貴之人,但環境是會改變人的心境,她還是預防萬一。蔣寒梅示意吳茵茵把預先帶來的文件拿給江昕。「不過你放心,我不是個苛刻寡恩的人。這個,絕對比你當二十年的創意總監賺的還要多。」
江昕望著她放在桌上的一只約A4紙張大小的木盒,揣想里面到底是什麼東西,居然價值超過兩、三千萬。
「茵茵,打開它。」
「是。」吳茵茵開啟之前,還遞給她一朵鼓勵的微笑,這讓她很不合時宜地憶起小學畢業時,校長在頒獎給少君時,臉上掛著的天字一號表情。原來她今天是被召來討糖吃的。
木盒里裝有厚厚一疊文件,有房契、地契、股票和一整套鑽石首飾。
「只要你簽了這份文件,這些統統都是你的。」吳茵茵生怕她不肯似的,猶擠眉弄眼提醒她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和孟氏數都數不清的財富比起來,這些不過是九牛一毛。江昕很悲哀自己居然被當成小人和白痴看待,防她跟防賊一樣。
孟昶值得她受此屈辱嗎?
哎,一想到他,心頭就暖烘烘的。不管他以後如何,目前他的確是她惟一想廝守一生的人。
「江小姐,這些東西都是我和女乃女乃精心挑選的,價值不菲喲,別人想要都要不到呢。」
怎麼這吳茵茵講的每一句話,都讓她刺耳得要命?
「好,我簽。」見吳茵茵面露喜色,江昕不禁微微挑眉,奇怪,簽字的是她,這女人在高興什麼?她有點詭異。
江听攤開桌上一式兩份的文件,迅速在其中一份上頭簽上姓名、身份證字號以及戶籍所在地址。有了這份協議書,將來孟昶要是在外頭拈花惹草,或卯起來娶一、兩個小妾,逼得她高唱離婚進行曲時,也不用擔心得付她任何贍養費。
「好極了,這些你拿去。」吳茵茵惟恐江昕臨時反悔,急急把協議書折好收入皮包里。
「既然是你精心挑選的,就留給你自己享用吧。」江昕拎起皮包,很瀟灑自若地朝蔣寒梅點個頭,「你們慢用,我先告辭了。」
「你會後悔的。」江昕的不卑不亢、不忮不求,不符合她原先的期望,至少該聲嘶力竭的爭取才對呀。
「對呀,難道這些財產你還看不上眼?」吳茵茵只期望她能露出一丁點貪婪的本性,這樣她才可以在女乃女乃面前直接把她給比下去。她怎麼可以這麼澹泊名利?
「謝謝你三番兩次的‘善意’提醒,可惜我這個人一向不知好歹,也不懂順應人心。」
「不滿意的話,我可以再多給你一些東西,說吧,你還要什麼?」蔣寒梅當真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她。
「您實在用心良苦,一方面將我逼得無欲無求,以圖自保,一方面又要我盡露貪婪原性,好滿足您鄙視踐踏我自尊的渴望。這麼做,您快樂嗎?」江昕不僅言語間滿是譏誚,眉間眼底亦不掩其嘲弄的意味。
「放肆!」蔣寒梅是何等人,豈能容忍她這般無禮。」
「江小姐,女乃女乃是一番好意,你不接受就算了,怎麼還構詞污蔑。」吳茵茵趕緊過去攙扶氣得微微顫抖的蔣寒梅,體貼地為她順氣。
「是不是我構詞污蔑,你我心里有數。」這種只有在八點鐘電視的鬧劇里才看得到的卑劣手法,恕她沒興趣再陪她們演下去,否則她勉強維持老半天的淑女風範,很快就要破功,恢復她的麻辣原形。「咱們後會有期。」
「喂,江小姐,江昕,江昕!」
「不要再叫了!」蔣寒梅跌回座位上,面孔嚴肅得嚇人。
「不行的,女乃女乃。」吳茵茵不听勸阻,堅持追出去,攔住江昕。
「還有什麼指教?」假仙的女人特別令人憎厭,江昕毫不客氣地把眉頭皺成一座小山丘。
「今天這件事,你不會告訴孟昶吧?」
炳,好個空有一肚子壞心腸,卻沒肩膀承擔後果的壞東西。
「很難說哦,我們兩個向來無話不談,也許哪天心血來潮,我不但月兌口而出,還加醋添油,制造挑撥離間的效果。」那一定很精彩。
「別這樣,」吳茵茵見江昕臉上綻滿得意地笑,急得快哭出來。「難道你非要我跟女乃女乃向你道歉不可?」
「不要動不動就把孟女乃女乃抬出來壓我。送給你一句老祖宗的至理名言——人到無求品自高。知道你為什麼會輸嗎?因為你沒品。」
「你……」這句話明明是在罵她,怎麼她竟無法反唇相稽?
吳茵茵望著她趾高氣揚的背影,一時心亂如麻,且莫名的提心吊膽。
「她和你所形容的很不一樣哦。」蔣寒梅無聲息地從她背後走來。「你想贏回孟昶的心,恐怕不太有希望。
「女乃女乃。」一陣心酸涌上心頭,霎時潸然的淚水布滿吳茵茵的兩頰。
尤其是看到蔣寒梅遠眺的眼神中,居然泛起激賞的笑靨,她的心更是沉入了冰窖。
月月月
才六點三十一分,T市的街頭已完全浸婬在一片霧蒙蒙的夜色中。
江昕掏出車鑰匙,尚未轉動,車門已自動向外敞開。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而且怎麼潛到車子里頭去的?她匪夷所思地改坐到駕駛座旁,眼楮仍忍不住盯著他看。
「她都跟你說了些什麼?」那不是重點,現在他問的這個才是重點。
「我……不知道你指的她是誰。」她支吾的言詞根本是欲蓋彌彰。
「看著我。」孟昶把臉移至她眼眸的寸許處,咄咄地逼問︰「我女乃女乃拿什麼來利誘或脅迫你離開我?」
「你誤會她了。」江听盡量笑得雲淡風輕。「她只是請我吃一頓魚翅大餐而已。」